第20章

到飞儿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一点。

飞儿还没睡，她是个夜猫子，经常熬夜。做国际物流都这样，没有几个业务不熬夜的，你这边该洗洗睡了，人家国外客户可能才刚上班。

飞儿比我大两岁，尚未结婚，帮她安排相亲的也不少，不是她没看上别人，就是人家没看上她。她现在也不急了，就像是饿过头的肚子已经不再感到饥饿，因为它能自我免疫，自我分解蛋白质供能了。

她敷了个黑色的蕾丝面膜躺在沙发上，画面又诡异又好笑。

她说：“你怎么就回来了，我还不舍得把小瑞还给你呢！”

我说：“你这么喜欢孩子，为什么不自己生个？”

她说：“生孩子要勇气，再说，我这工资哪有资格生孩子！”

飞儿把她的面膜慢慢的撕了下来，此时的她，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水嫩透白。

我每次来她家过夜，她都要我陪她喝点红酒。

她的酒量很差，酒品也不行，一喝完酒就爱说话。

她说：“你那个阿亚怎么就看不上我，我向他抛了那么多次橄榄枝，他一次都不接。”

我一听，震惊了，合着飞儿这几年一直对阿亚念念不忘。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又浮现在我脑海。

三年前的公司聚会，我带着阿亚去了，说是公司聚会，其实也就几个人。严格、飞儿、阿ken还有两个小文员妹妹。我带阿亚去纯粹是为了凑数。

一坐到KTV的沙发上，阿ken就盯着飞儿，飞儿又盯着阿亚。

飞儿在我耳边轻声说：“一看到阿亚，就觉得他是个有故事的人。”

我说：“阿ken也不错，小鲜肉，现在流行姐弟恋。”

她斜了我一眼说：“不喜欢，我喜欢有年代感的男人，就像是红酒，年份越老，品尝起来，就越回味无穷。”

我说：“那阿ken呢？”

她说：“一杯杂酒，看着五彩缤纷，花里胡哨的，其实索然无味。”

我看了看正在唱歌的阿ken和阿亚，阿亚的声音很好听，而且高音很稳，阿ken就纯粹在那吼，他也不管自己有没有在调上，他自己吼的开心就好。他唱歌的时候还总偷瞄飞儿，奈何飞儿压根就没想理他。

阿Ken之前还跑来问我，他说：“林夕，你说飞儿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我说：“好像喜欢爱干净的。”

他说：“这我可以，还有呢？”

我说：“好像喜欢有事业心的。”

他说：“这我可以，还有呢？”

我说：“好像喜欢年纪比她大点的。”

他说：“那我这张脸去挖几个月煤弄蹉跎点，再去想办法改下身份证的年龄，可以不？”

我睁大了双眼望着他，因为他说这话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

我说：“她好像喜欢心智比较成熟的。”

他白了我一眼道：“算了，问你还不如问我的膝盖骨，问了也白问。”

我看着他的背影又好笑又好气。

之后我也问过阿亚对飞儿的感觉。

他头也不抬的说：“我是干大事的人，没工夫儿女情长。”

我说：“你不就是设计个游戏吗？”

阿亚白了一眼我说：“你就是有这个“不就是”态度，才一事无成。”

从那之后，我也没去问过他有关儿女情长的事。

睡的迷迷糊糊中，我就听到厨房磕磕碰碰的声音，我的儿子也醒了。

他说：“妈妈，你回来了呀！可以讲一个早安故事了吗？”

我本来还想亲下他，一听到要讲故事立即又躲回被窝，开始冥思苦想一个原创儿童故事。

我声情并茂的讲完故事，飞儿已经把早餐摆在餐桌上了。

鸡蛋饼、紫薯、清炒胡萝卜还有稀饭。

我说：“飞儿你属海豚的吗？几乎不睡觉。”

她说：“哪有，我睡了四个小时，或许有的人就是这样，睡几个小时就够了。”

我说：“一般老年人是这样，我奶奶以前也经常......”

我这还没说完，她就拿眼睛斜我了，我只得乖乖闭上嘴巴，享受我一年到头都难喝到的稀饭。

我带着小瑞到家的时候，我看到嫂子一个人坐在地上边哭边打电话。

她嚷道：“你是又不回家吗？天天就在外面厮混，这些孩子靠谁养？”

我听到手机里大哥传来不屑的声音道：“我爸妈不是天天给你们做好饭了吗？”

嫂子道：“孩子不用穿衣服，不用读书了吗？你这种人干嘛要找老婆，就应该孤独终老。”

大哥那边应该挂了电话，我看到我嫂子一遍又一遍的拨打，那边一边又一遍的给她挂掉。她的脸上露出又执着又疯狂的表情，或许那也叫绝望。

她的大女儿从楼上下来道：“妈妈，爸爸又不回来了吗？”

嫂子冷冷的说道：“你爸爸死了，葬在山的那头，等着清明节我们给他烧钱呢！”

我立马说道：“嫂子，说什么呢！当着孩子的面，这样不好。”

我看了看小瑞，他的脸上惊现一丝恐慌，我让他和姐姐先上楼去。

嫂子说道：“我三个女儿从小到大，这种话都听厌了，你看到她们脸上有什么变化没有。”

的确，她大女儿的脸就像没有一丝风吹过的湖水，没有泛起一点涟漪。

她又说道：“我也知道对孩子不好，可谁又能对我好。”

我把她扶了起来，轻轻按摩她那浮肿的双脚，这感觉，就像是回到了那悲情的旧社会。

我说：“他这两天去哪了？”

她说：“可能是他朋友那里，每次都这样，一让他出去找工作，他就躲，等我不吵了，他又回来。我一吵，他又躲，如此循环直到灭亡。”

我看了看她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心里真不是滋味。

隔壁怀孕的严小云就像是众星捧月的皇后娘娘，而我嫂子就像是被打入冷宫的弃妃。

同一个年代，不同的命运。

我打电话给吴军，我说：“你打个电话给你哥呀！大嫂怀着孕还一天到晚的受气。”

他说：“你就别掺和了，越掺和越乱。我给他打了电话，他说等她不发火了，自然就回来。”

那人也真奇葩，着火了不去解决，等火自己灭了，说不定什么都烧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