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公司 Company
充电桩大跃进
摆在产业链面前的根本问题是:如何赚钱?
记者 杨松 编辑 鄢子为
充电桩又站上风口。
2020年12月,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要做好碳达峰、碳中和工作,利好新能源车产业链。去年初,充电桩与5G、大数据一起被纳入新基建范畴;11月,国务院办公厅指出,到2025年新能源汽车新车销售量达到汽车新车销售总量的20%左右。
多重政策利好下,企业加速建桩,抢占市场。
头部企业加大投入力度,据国元证券统计,2020年,南方电网直接投资12亿元,特来电投资近10亿元,与星星充电投入金额相当。
中小企业一窝蜂挤进来,想分一块蛋糕。天眼查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12月22日,与“充电桩”相关的企业超过10万家,其中年内成立的企业高达2.3万家。就是说,今年,超2万家企业涌进充电桩赛道。
“相比起5G、高铁、大数据等高门槛项目。充电桩是一个全民都可参与的项目。”百度充电桩贴吧再度活跃起来,有用户高喊,“一个能赚钱的副业来了,充电桩的春天到了!”
红火的背后,充电桩是一门怎样的生意?这2万多家企业能实现盈利吗?
模式复杂
投资人李哲在深圳花了一个月时间,调研充电桩生意,他发现这个领域很难挣到钱。
根据用户不同,充电桩可分为公共充电桩、私人充电桩和专业充电桩。
私人充电桩由车主在自家停车位安装,可在电力峰谷充电,约3毛钱一度,使用成本低,不涉及盈利问题。公共充电桩一般由运营商主导建设,国内排名前列的企业有特锐德旗下的特来电、星星充电、国家电网、依威能源等。专业充电桩一般供内部车辆使用,诸如电动公共汽车、清洁车等,规模有限。
李哲之所以选择深圳,是因为它是国内新能源车保有量最大的城市。他觉得,如果该模式在当地能跑通,就可以放手一搏。
调研结果让李哲失望。
在他接触到的新能源车主里,超六成在自家停车位设有私人充电桩,在跑长途或高速时,才会使用公用充电桩,频率很低,一年只有2—3次。此外,这部分有车位的家庭,大多有燃油车,长途优先选择燃油车出行。
央视新闻曾做过一个问卷调查,使用公用充电桩最烦人的内容包括:不同公司要下载不同App;分布位置较偏僻或比较难找;位置被不充电的车占据……
电商平台的销售数据,也反映了电动车主自建私人充电桩的旺盛需求。天猫数据显示,双十一期间,新能源汽车充电设备/充电桩增长率高达608%。
李哲称,投资公共充电桩,亏损概率大。“要么有优质物业场地,要么旗下有需要充电的车队。”两者满足其一,公司才可能实现盈利。
“高速路旁,很多车主反映充电桩坏了,为什么?使用频率太低了,充电桩不赚钱,企业没有维护动力,越维护就越亏本。”
李哲发现,优质场地基本被物业公司持有。他的团队和一些物业公司打过交道,对方拿到调研数据后,往往忽略其合作请求,选择自建充电桩。
针对新能源车队,则意味着要与出租车等公司建立合作关系,小公司的实力远不如滴滴出行旗下的小桔充电等企业,难以拿到B端资源。
就是说,建设公共充电桩需要获得大型物业停车场同意,由于快速充电桩电压可超750V,还需要与当地电力部门打交道。过程复杂,且需承担较高成本。
重重掣肘之下,小公司很难打通这些门道。
盈利困难
企业即便建好了充电桩,想要盈利也困难重重。
一位电动车用户给《21CBR》记者算了一笔账,车主在公共充电桩上每充一度电,需要支付电价0.675元(公共充电桩基础电价执行工业电价)+服务费1.7元,共2.375元,驾驶百公里耗电近15度,成本约30元。
“这还没算停车的费用,如果以广州商场平均每小时6元来计算,成本和燃油车有得一拼。”这位车主抱怨道。
在他的充电成本里,停车费用由商场物业收取,电费要缴纳给电力部门,只有服务费才可纳入充电桩企业囊中,如果是加盟某些共享充电平台,平台方还要再抽走一部分费用。
行业巨头也难盈利。
充电桩龙头特来电,刚进入盈亏平衡期。充电桩属于重资产,前期需要大量资金投入,回报期较长。
特来电母公司特锐德的公告显示,截至2018年12月31日,特来电的营业收入为3.89亿元,净利润为-1.36亿元;截至2019年7月31日的营业收入为5.85亿元,净利润为-0.56亿元。
2019年4月底,特锐德董事长于德翔在致股东信中提及,特来电运行5年,累计投资50亿元。前4年,特来电累计亏损6亿元,终于在2018年勉强进入盈亏平衡期。“亏损的主要原因是需要等待车来,充电设备利用率低。”
汽车分析师张翔称,充电桩企业面临的主要是问题“利用率低,很难盈利”,一个桩每天至少使用6次,才有可能收回成本。
据东兴证券研报测算,充电桩盈亏平衡利用率约为8%—9%。特来电在2018年达到盈亏平衡时,平均利用率约8%,2019年平均利用率约9%,已迈过盈亏平衡点。
头部企业手上拥有更多资源,计划融资扩张。市场进一步集中后,新玩家机会更少。
2020年3月,特来电宣布完成13.5亿元融资;5个月后,排名第二的星星充电,也完成了8.55亿元融资。
12月初,特锐德发公告称,将分拆子公司特来电至境内证券交易所上市。张翔称,特来电分拆后是为了方便融资。
充电联盟发布的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11月,运营充电桩数量超过1万台的企业共有9家,其中特来电、星星充电、国家电网占据前三名,排名前九的运营商占总量的90.6%,其余运营商仅占总量的9.4%。
“头部企业规模效应明显,新进入者难分一杯羹。”张翔分析称。
乱象频出
靠正规充电生意赚钱困难,一些小公司把手伸向了个人投资者。
他们把充电桩当做“金融产品”来卖,通过成立一只基金,号召个人投资者养“桩”,这根桩上产生的收益,可以跟公司分成。
“今年,新能源车销量直线上涨,投资充电桩,收益有保证。”《21CBR》记者询问一名充电桩企业销售人员时,对方称,“现在上车绝对是好时机。”
该销售人员发布的合作协议显示,10—30个月可收回全部投入成本,单枪的年利润预估超2.5万元,10年预估超过25万元。
投资门槛非常低,用户购买一根充电桩的花费仅需千元。
这些企业只想把充电桩产品,高价卖给个人投资者,赚笔快钱,后续的服务费分成,并不在意。
李哲告诉《21CBR》记者,且不说上述企业给预估的利润数据是否靠谱,10年时间,充电桩技术会经历数次迭代,很难用那么久。
还有的充电桩企业意图浑水摸鱼,忽悠地方政府部门的补贴。
近日,河南省起草了《关于加快电动汽车充电基础设施建设的若干政策措施》,指出年度新增自用充电桩数量达到5000个以上的,补贴100万元;达到1万个及以上的,补贴260万元;达到2万个及以上的,补贴600万元。上海市对建设充换电设施的企业也给予一定补贴。
张翔举了个例子:“投资人只要注册一家公司,不需要有生产能力,找代工厂生产一批便宜充电桩,就可以和当地政府部门去谈,建桩以后申请补贴。”
一些投资人拿到补贴后,没有能力也没有意愿继续运营,留下一地废旧充电桩。事实上,即便企业享受补贴,持续用心经营,这个行业也尚未到收获的季节,仍要等待路上跑更多新能源汽车。
行业虽火,对普通人而言,花钱“养桩”或进场创业,都算不上好的投资选项。风口上,少数头部企业能御风翱翔,蜂拥而进的容易血本无归。
(李哲为化名)
蓝月亮突围
两个男人打造出一家市值900亿的日化帝国。
记者 李惠琳 编辑 谭璐
2020年12月16日,蓝月亮正式登陆港交所,成为首个在港股上市的中国大型日化集团,此次发行价为13.16港元/股,募集资金净额为95.76亿港元。上市当日,蓝月亮股价一度冲高至16.6港元/股,市值突破900亿港元,收盘回落至14.9港元/股。
创始人罗秋平、潘东夫妇持有蓝月亮77.36%股份,以收盘价估算,两人身家累计达到650亿港元(约合人民币550亿元)。
重仓蓝月亮10年的高瓴资本,获得丰厚的商业回报,按照高瓴初始投资3亿元计算,斩获近20倍的收益。
作为国内“洗衣液一哥”,蓝月亮的市场表现一直不俗,2019年营收达到70.50亿港元,净利润高达10.80亿港元。
根据弗若斯特沙利文报告,蓝月亮的洗衣液、洗手液以及浓缩洗衣液产品在各自细分市场中,均连续多年保持市场份额第一,其中在洗衣液细分市场,稳坐第一宝座长达11年。
蓝月亮如何击败宝洁、联合利华等外资日化巨头?这要从罗秋平以及背后的支持者高瓴资本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张磊说起。
学霸创业
湖北荆门人罗秋平,是妥妥的一枚理工学霸,本科毕业于武汉大学化学系,1987年获中国科学院有机化学硕士学位。按照常规发展路径,像罗秋平这样的高学历人才,会走上“读书、搞研究、做论文、发表论文”的学术路线。
罗秋平却志不在此。“或许中国老百姓更需要的不是论文而是产品。”抱着将技术变成产品的想法,罗秋平放弃了免试读博的机会,1988年与几个研究生一起南下广州,注册了道明化学研究所,希望发挥科班生的技术优势,在家庭清洁产品上大显身手。
蓝月亮的首款产品是厨房清洁剂。后来在2000年还推出了洗手液和洁厕液,产品一直不温不火。
直到创业的第16年,罗秋平终于等到了第一个关键机遇。2003年,非典席卷全国,人们对个人卫生和清洁的重视度空前高涨,相较传统用香皂洗手的方式,洗手液可以减少交叉感染,因此该品类被迅速普及。
罗秋平抓住时机,通过公益捐赠和线下卖场的大力推广,一举将蓝月亮的名号在全国打响,由此“一液成名”,快速成长起来。
张磊与罗秋平的交集发生在两年后。
2005年,出生于河南驻马店的高考文科状元张磊,放弃了美国纽交所高薪体面的工作,拿着自己导师执掌的耶鲁大学捐赠基金投资的2000万美元,回国创立了高瓴资本,从此投身于中国波澜壮阔的投资大潮中。
当时还寂寂无名的张磊,第一个项目就将资金all in上市不久的腾讯,当时腾讯主打的QQ还不像如今这样普及,主要用户是低年龄、低收入人群,公司市值仅20亿美元左右。
张磊赌的是QQ在中国的渗透深度将获得长期价值,后来的事实证明,张磊赌对了,腾讯股价一路攀升,为高瓴资本带来了丰厚的投资收益。
张磊以长期价值投资著称,希望做企业的超长期合伙人,早年在寻找投资项目时,结识了在洗手液领域做得风生水起的罗秋平,并一直保持交流和联系。
有一天,罗秋平打电话告诉张磊,自己开发了一种新的液体洗涤剂,张磊随即鼓励他大力拓展这一新品类。
张磊的信心来自对中国消费升级的判断,洗涤产品升级的风口即将到来。
彼时,洗衣液已经在海外市场普及,在国内洗涤市场占比仅有5%,相比这种十几元一桶的新鲜玩意,多数中国消费者仍习惯使用价格更低的洗衣粉和肥皂。
占据主要市场的宝洁汰渍、联合利华奥妙等外资品牌,也将精力集中在传统品类上。
“它们本质上都是有历史包袱的,无法抓住消费升级的趋势。”张磊看到了外资巨头的短板,花了很长时间说服罗秋平进入新的品类。
高瓴相助
罗秋平犹豫的是,当时蓝月亮已经靠洗手液产品实现盈利,如果将重心转向洗衣液,意味着需要重新起步,进行更大的投入,面临更大的风险。好处是趁着强大竞争对手打盹,一旦蓝月亮抢占洗衣液品类的先机,便可以在外资巨头的夹击中突围。
野心勃勃的罗秋平决定赌一把。
2008年,蓝月亮开始全面推广深层洁净护理洗衣液,借助北京奥运会的红利,蓝月亮花费两亿元签约“跳水皇后”郭晶晶做代言人,在央视及主流电视台的黄金时段滚动播放,同时在线下大卖场派驻销售人员宣讲产品特性。
在大规模的广告“轰炸”下,蓝月亮迅速打开市场,培养了洗衣液品类的第一批忠实粉丝,2008年蓝月亮在全国洗衣液市场的份额排第五位,到2009年已一跃成为冠军。
转型的头两年,由于耗费大量资金进行市场教育,营销开支迅速攀升,蓝月亮一度从盈利转为亏损。张磊没有袖手旁观,开始押注蓝月亮。
2010年,高瓴资本以4500万美元参与了蓝月亮的天使轮投资,第二年又追加了103万美元,共持有蓝月亮上市前10%股份,一直是最大的外部投资者。
受益于资本助力,蓝月亮开始加大产品研发力度,陆续推出手洗专用、旅行专用、宝宝专用等各种细分品类洗衣液。业绩也节节攀升,2007年至2013年,其营业收入从4亿元增长到43亿元,年复合增长率49%。
“我们投资以后,把一家赚钱的消费品公司变成了亏损的公司,这些都只是短期的亏损,今天(2013年)赚到的钱是原来的10倍。”张磊曾表示,在容忍短期亏损后,很快获得回报。
在回顾蓝月亮的发展历程时,张磊对罗秋平所具备的“格局观”大加赞赏,“罗秋平本来可以过非常安逸的生活,不用冒这么大的风险,但他的人生梦想就是成为中国日化的第一名,打败跨国公司”。
“变化给了他这个机会,他也抓住了关键机会,在这个过程中,他愿意放弃小富即安的一年一两亿元利润的公司,不惜在前一两年把公司做亏损,为了未来开辟一个新天地。”张磊说。
牵手电商
在罗秋平看来,蓝月亮的成长过程较为顺利,没有遇到太大的困难。而在外界的评价中,与商超“决裂”,是蓝月亮为数不多的危机之一。
洗涤用品的线下渠道以连锁商超KA渠道和乡镇市场小卖部为主,其中尤其依赖KA渠道,但碍于高昂的进场费、大量促销员等费用,投入成本巨大。
在蓝月亮成功打响洗衣液品类后,外资巨头和本土品牌都纷纷跟进,通过价格战和密集营销,抢占市场份额。
罗秋平意识到,只依赖单一渠道是不理智的,多渠道才是王道。2015年6月,因商业条款未能谈拢,蓝月亮与大润发、人人乐、家乐福等部分大型超市未能续约,产品一度在多地的商超下架。之后,蓝月亮开始自建实体店“月亮小屋”,走“O2O+直销”自营渠道体系。
后来的事实证明,罗秋平低估了卖场的重要性,又错误地实施了自建实体店的策略,导致蓝月亮一度走上两年的试错道路,不仅损失了一大笔资金,还险些被竞争对手反超。
值得庆幸的是,在这场渠道变革中,蓝月亮在日化快消品还未大规模入驻电商平台的时候,较早发力线上渠道,因此享受了电商崛起的红利。
蓝月亮这关键的一步,在一定程度上,也受益于高瓴资本的点拨。据说,张磊经常组织旗下投资企业的聚会活动,以加强企业之间相互学习和交流,他曾撮合蓝月亮与京东两家高管接触,让蓝月亮学习电商和社交媒体,让京东学习商品销售,并促成了双方的合作。
为此,蓝月亮还重新设计了产品包装,因为大体量包装适合在线下吸引消费者,在线上销售反而会显得不方便。
2015年京东“618大促”当天,蓝月亮洗衣液销售超过100万瓶,据业内人士估算,这一数据超过两个大型超市一年的销量。
如今,线上销售依然是为蓝月亮贡献最多的渠道。招股书显示,蓝月亮2019年线上销售收入33.28亿港元,收入贡献度占比达47.2%。
回望蓝月亮的崛起,离不开踩中品类升级和渠道变革的红利这两个因素。至今洗衣液已在中国市场蓬勃发展了12年,新产品“浓缩洗衣液”带来的变革已经在酝酿中,这时已经没人敢轻易落下,蓝月亮稳坐11年的老大地位,面临巨大威胁。
弗若斯特沙利文报告显示,2019年,蓝月亮洗衣液的市场占比为24.4%,与第二位仅有0.9%的差距,二者势均力敌。
谈及与外资巨头的竞争时,罗秋平表示,当不与跨国公司竞争的时候,每天都把他们当做老师;需要竞争的时候,就会把它们忘了,只关注消费者要什么。
张磊认为,蓝月亮就像是早期的中国版宝洁。他曾说,与罗秋平对话,有一种与腾讯马化腾对话的感觉,两人同样痴迷于对消费者需求的专注,“他(罗秋平)不断关注消费者需求、理解消费者的想法深深地吸引了我,这是我们想要持股10年到20年的公司”。
登上资本市场的蓝月亮,能否真正全面超越外资巨头?最终消费者会用脚投票。
英特尔的命运
曾经的寡头,正在被后来者瓦解、蚕食。
记者 邱月烨 编辑 谭璐
2020年的黑天鹅太多,但是对于科技或互联网公司来说,情况好像并不太坏。截至2020年12月中旬,以科技股为主的美国纳斯达克综合指数飙升了41.08%,涨幅居三大股指之首。
但有一家老牌科技巨头的处境有些尴尬——英特尔。近一年来,英特尔的股价下跌了12%,业绩不及预期、相关制程推进延期等,让华尔街对其失去信任。
时代要抛弃你,可能不会说一句再见。大公司无时无刻不在担忧:谁会干掉我?
两度大跌
2020年下半年,英特尔的股价有两次较大的跌幅。
第一次大跌发生在7月下旬,正值英特尔公布第二季度财报。“7纳米芯片工艺进度较预期有所延迟,7纳米的CPU产品的生产时间大约将向后偏移6个月以上,明年将加速10纳米产品生产”的消息,直接导致了英特尔的股价跳水。
财报发布第二天,英特尔收跌16.24%,49.89美元的股价创下近四个月的新低,公司市值一日蒸发415亿美元。直至2020年12月下旬,英特尔的股价仍然徘徊在50美元左右,市值约为2076亿美元。
英特尔是美股上市公司中,今年表现最差的半导体公司之一。英特尔是全球最大的个人计算机零件和CPU制造商,称霸市场数十年,其最大的两个竞争对手——英伟达和超微半导体(AMD)一直紧随其后。
但最近10年,在移动市场全面败给ARM后,英特尔面临空前的挑战压力。尤其是最近3年,英特尔在人工智能赛道上被英伟达反超,在性能上被AMD大幅缩小差距,在制造上被台积电逆袭。
英伟达与AMD都在今年发布了基于7纳米制造工艺构建的产品,英特尔显得更加被动。
从市值来看,英特尔滑落至在美上市半导体行业中的第三位,远低于台积电的5388亿美元和英伟达的3303亿美元。
事实上,2020年7月份的大跌中,英特尔披露的第二季度财报,数字并不算难看:营收197.3亿美元,同比增长20%;净利润为51.05亿美元,同比增长22%;其中数据中心事业部(DCG)收入增长43%,非易失性存储器解决方案事业部(NSG)收入增长76%。
但是,市场为什么对英特尔这么悲观?
在2020年10月22日美股盘后,英特尔公布了第三季度业绩:营收183.3亿美元,同比下降4%,稍高于7月份的市场预期;净利润为42.8亿美元,同比下降28.6%;核心业务数据中心营收为84.22亿美元,同比下降10%。
这次,英特尔的业绩出现了更大的不确定性,未来战略不明,于是市场再次出现悲观反应,财报发布次日,股价大跌10.58%。
被浪费的优势
作为一个单季净赚约50亿美元的公司,英特尔的赚钱能力仍然很强。但股价反映的是预期,表明市场对其未来预期的不看好。
从目前外界最关心的制程问题来看,制程落后,是外界对英特尔扣上的最大一顶帽子。台积电的5纳米正在如火如荼地出货,3纳米研发已在推进,而作为芯片行业的传统老大,英特尔竟然连7纳米都延期了。
但制程落后是英特尔最大的问题吗?显然不是。
英特尔一直以来的强项在于芯片设计,而不是制造,这与专注于芯片制造的台积电不同。外界常拿来与之比较的英伟达、AMD,都专注于芯片设计,而非制造,这两家企业都没有自己的生产线。而英特尔有足够大的市场和出货量,来建设和养活自己的生产线。
这是两种不同的半导体运作模式。英伟达、AMD用的是Fablees模式,主要特点是负责芯片的电路设计与销售,将生产、测试、封装等环节外包。这种模式相对来说资产较轻,企业运行费用较低,转型相对灵活。
而英特尔采用的是IDM模式,集芯片设计、芯片制造、芯片封装和测试等多个产业链环节于一身,优势在于设计、制造等环节协同优化,有助于充分发掘技术潜力,有机会率先抢占技术先机。
早期多数集成电路企业都采用这一模式,但如今仅有极少数企业能够维持。它的缺点很明显:公司规模庞大,管理成本和运营费用较高,资本回报率偏低。
Fabless模式也有明显劣势,设计无法与工艺协同优化。不止一位业内人士指出,7纳米的芯片在性能上未必会比10纳米好,英特尔在设计与产线一体的把控上,做得非常好。英特尔也试图向外界传递出这样的信息,但市场并不买账。
IDM模式的缺点,如今几乎都发生在英特尔身上,船大难掉头。甚至有媒体认为,坚持这一模式注定了英特尔的失败。
创道投资咨询总经理、北京邮电大学经管学院特聘导师步日欣认为,IDM模式的价值不需要质疑,英特尔的问题在于没有有效地利用好这一模式。
英特尔浪费的优势可能不止这一个。芯片是一个利润率很高的产业,每一个环节都存在巨额利润,把全部环节牢牢掌握在手中,这是IDM模式的优势。
有消息称,苹果曾拿着ARM架构的芯片订单上门,希望英特尔合作代工,却吃了闭门羹。为了巩固X86架构优势和摩尔定律,为了留住所有利润,英特尔反而将自己画地为牢。
英特尔并非不努力,近10年来一直努力转型,布局了很多领域,但目前都不算成功。近两年,英特尔把业务重点放在数据业务上,公司战略“从以PC为中心转型到以数据为中心”。
步日欣认为,这并不是一个战略调整和战略转折,做数据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未来数据量的需求会越来越大,数据中心本来就是个趋势,很多新的竞争者都在布局,包括华为”。
步日欣指出,英特尔布局了,却仍然错过,问题应该出在体制和机制上。
北京科技圈流传过一个段子:自从甲骨文撤出后,外企最大的养老院就是英特尔。“没有狼性,活力受限,就跟其他电信运营商无法跟华为竞争,是一个道理。”步日欣说。在狼性和人性之间,企业永远面临着灵魂拷问。
半导体市场上,英特尔曾经的寡头地位,不会再出现,后来者正在将其瓦解、蚕食。未来的半导体市场,竞争还会加剧。
当然,凭借过去的储备和根基,英特尔不会轻易被打倒。但在逆境当中,能否激发活力和竞争力,改变其出现问题的体制,或许决定了英特尔未来的命运。
Esprit大溃败
港资品牌难过“中年危机”。
记者 李惠琳 编辑 谭璐
似乎是一夜之间,港资服装品牌集体“没落”,一代人心中的青春记忆终结了。
堡狮龙卖身、Esprit败走中国、I.T退市、佐丹奴业绩暴跌……如今的90后、00后或许不熟悉这些品牌,不过70后、80后的衣橱里一定有过它们的位置。
最繁荣时期,这些品牌曾站在时尚潮流的前端,撑起全国各地商业街和卖场的半边天。潮流瞬息万变,它们逐渐在激烈竞争中失去光芒,淡出一线城市的主流商圈。
今年的疫情黑天鹅,更让这些品牌难以喘息。数据显示,2020年,思捷环球、I.T.集团、堡狮龙这几家港股上市服装企业业绩惨淡,尤其以Esprit母公司思捷环球的损失最为惨重,净亏损近40亿港元。
业绩辉煌不再,股价也一路下滑。2020年12月23日,思捷环球的股价为1港元/股,市值为18.87亿港元,还不到2007年巅峰时期1750亿港元市值的零头。
为何近年来港资服装品牌黯然失色?
时装之王
1964年,Esprit由美国运动员Douglas Tompkins与妻子一同创立。不过,真正让Esprit成为一个全球时尚品牌并风靡中国市场,归功于一个精明的香港商人邢李原,也就是林青霞的丈夫。
1972年,邢李原的香港远东有限公司成为Esprit的原料采购代理商,将Esprit服装引入亚洲各地,填补了当时时尚品牌匮乏的需求,赚得盆满钵满。1993年,邢李原旗下的思捷环球在香港上市,之后又分四次收购了Esprit所有控股权。
Esprit定位于高街潮牌,消费者集中在相对有经济实力的中产阶级。由于当时在内地市场并无竞争对手,Esprit占据了主流商场最好的位置,独领风骚10多年。
在截至2008年6月底的财年,思捷环球迎来了巅峰,营收372.27亿港元,净利润达64.5亿港元,并创下超过1750亿港元的最高市值,碾压同期的佐丹奴、堡狮龙,成为港股的“时装之王”。
盛极而衰
登上山顶,接下来的就都是下坡路。
2009年,思捷环球没能延续此前15年的双位数高速增长,营业额和净利润分别下滑了7.4%、27.4%,之后更是每况愈下。2013年,思捷环球遭遇了上市后的第一次年度亏损,净亏损43.88亿港元,被剔出蓝筹股。
更让Esprit备受打击的,是掌舵者邢李原抽身离去。2006年起,邢李原先后辞掉公司董事会主席和CEO的职位,并不断减持股份到2010年完全抛空。
Esprit最后一次被中国消费者关注,还是其中国门店和官网以低至1折的折扣清库存。《21CBR》记者在网上搜索发现,目前Esprit官方旗舰店已经关闭,只有一些主打折扣的淘宝小店仍在售Esprit商品。
12年间巨大的反差,是如何造成的?潮流瞬息万变,Esprit还保持恒古不变的设计,加之产品更新相对慢,没有跟上年轻人的消费需求,难以激起购买欲。
更重要的变化,在于快时尚品牌的冲击。
2002年至2007年,优衣库、ZARA、H&M等品牌相继进军中国市场,在款式、设计等方面都与国际时尚潮流高度接轨,并凭借对年轻消费者需求的快速反应,以及更便宜的价格、更快的供应链,日渐占领了内地消费者的衣橱。
在纺织服装管理专家程伟雄看来,港资品牌没落,归根究底,是对消费者的需求和变化了解不够,品牌、产品、渠道都出现老化。
Esprit高速成长的黄金十年,移动互联网和电商还未普及,传统线下商场是优势渠道。程伟雄说,基于惯性思维,Esprit不会轻易改变其固有模式,“这导致了它就像温水煮青蛙,觉醒的时候已经跳不出来了。”
此外,“零售批发”的基因也是桎梏之一。Esprit走的都是服装行业传统的“轻资产”路线,公司负责设计新品和召开订货会,产品开发周期长,使得Esprit难以对市场变化作出快速反应,“现在必须是自下而上的需求导向,品牌要按需去生产、研发、推广,而不是关起门来自己搞。”程伟雄说。
学习Zara
近几年,Esprit一直苦苦寻找转型的路径。
2012年,思捷环球挖来Zara母公司的马浩思担任首席执行官,以及其他几位Zara前高管负责公司战略、采购、销售各方面业务,开启了“Zara化”的改革。
比如,优化供应链,上架销售时间由9个月缩短至3个月,产品风格转向快时尚,集中发展电商业务等。为了讨好年轻人,2016年趁着韩剧《太阳的后裔》爆红,Esprit邀请韩国明星宋慧乔担任新一季服装代言人。
改革确有成效,2016—2017财年,思捷环球实现了连续两年盈利。可惜好景不长,随着2018年马浩思离职,New Look的前高管Anders Kristiansen接任,思捷环球又被打回原形,2018至2019财年均出现超过20亿港元的亏损。
不仅如此,管理层的频繁动荡,也让Esprit的产品风格多次变化,模糊了品牌定位。频繁的价格促销也让以往高大上的形象不复存在,造成原有客户群体的流失。2013财年至2020财年,思捷环球在中国内地的销售额由24亿港元降至2.59亿港元。
思捷环球的主要收入来源分为批发零售和加盟,市场集中在德国和欧洲地区,近年亚太市场占比不到10%。
Esprit原本希望在中国市场寻找新的机会。2019年12月,思捷环球和慕尚集团宣布将成立合资公司,进一步改善Esprit。
不过这场被视为“抱团取暖”的合作随着疫情的到来泡汤了。2020年7月,思捷环球公告称,与慕尚集团的合资之协议已终止,原因在于后者未能在协议签署后两个月内成立合资公司。
Esprit还有翻盘的机会吗?按照新的重组计划,思捷环球将通过削减员工数量、降薪、优化店铺组合等措施来降低运营成本,渡过疫情难关,包括在德国关闭50%的门店,裁员约1100人,在亚洲减少100个岗位等。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Esprit还能重回内地市场吗?或许,现在的年轻人已经不关心了。
妙可蓝多卖身
以凶猛营销博得奶酪品类的领先优势。
记者 李惠琳 编辑 谭璐
“妙可蓝多,妙可蓝多,奶酪棒,奶酪棒。”
2019年开始,妙可蓝多的广告在电视频道和楼宇电梯,进行铺天盖地式的营销轰炸,逐渐家喻户晓。
如今这只“奶酪第一股”已易主蒙牛。2020年12月14日,妙可蓝多宣布蒙牛拟出资不超过30亿元认购公司非公开发行的股票,交易完成后,蒙牛持股比例将达到23.80%,成为公司的控股股东。
蒙牛“中意”妙可蓝多已近一年。2020年1月,蒙牛以2.87亿元收购了后者5%股权,成为仅次于妙可蓝多董事长柴琇的第二大股东;3月参与妙可蓝多推出的首次定增方案,后因为未获监管批准而终止。
几经波折,在2020年的最后一个月,蒙牛终于如愿以偿。妙可蓝多有何独特之处,让蒙牛情有独钟?
市场“孤品”
妙可蓝多的前身为“大成股份”,主营业务为敌敌畏、百草枯、氧化乐果等化学农药,后因常年亏损,2012年后,两度筹划资产重组。
此时,主营液态奶产品的柴琇出手了。柴琇在2001年至2002年,先后成立吉林广泽乳业、吉林乳业集团。2007年在法国参展时,她发现奶酪品类在国内普及度低,认定这是一个商机,于是从2008年开始布局,在长春建成原制奶酪产品线。
2015年,柴琇以股份受让取得上市公司实控权,同年收购“妙可蓝多”,并于第二年将旗下公司广泽乳业和吉林乳品注入上市公司,由此缔造了一家乳制品上市公司。
之后,柴琇逐渐将业务重心转至奶酪品类,2019年3月,上市公司更名为妙可蓝多,主打奶酪。这个被收购的品牌,创始于1998年,主要生产奶酪和液态奶两大系列产品,在吉林、上海、天津建有4座奶酪和液态奶加工厂。2019年,其终端零售网点达到13.1万个,入驻包括沃尔玛、家乐福等全国性及区域性连锁商超,以及便利店、母婴店等渠道。
柴琇视乳酪为二次创业,转型做奶酪,目标就是要做全国品牌。
奶酪是国外消费者喜爱的食品,因饮食习惯不同,国内市场还处于培育阶段。乳业专家宋亮向《21CBR》记者分析,中国市场的奶酪业务分为两部分,一是针对餐饮、酒店、烘焙等B端市场业务,二是针对C端消费者的零食奶酪业务,中国消费者对后者的接受程度更高。
妙可蓝多以儿童零食为突破口,2018年推出多种口味的儿童奶酪棒产品,借助强势的营销占领消费者心智,迅速成为爆款单品,带动妙可蓝多快速崛起。
2018年、2019年及2020年上半年,公司分别实现营收12.26亿元、17.44亿元、10.83亿元,其中奶酪业务占总营收的比重由37.19%增至73.41%,同比增速分别达135.85%、102.2%、133.07%。
欧睿咨询的数据显示,2019年国内奶酪市场占有率前五的品牌中,前四家是外资品牌,妙可蓝多是唯一的国内品牌,市占率为4.8%。这个乳业“后浪”,在奶酪赛道却领先于蒙牛、光明等头部玩家,也为自己博得了高溢价。
凶猛烧钱
小而美的奶酪,被视为国内乳制品行业最具增长潜力的细分领域,随着其营养价值逐渐被消费者接受,市场不断扩大,也吸引了伊利、三元、光明等乳业巨头入局。
蒙牛在2018年就设立了奶酪事业部,还曾与欧洲乳制品巨头成立合资公司,拓展儿童奶酪、休闲奶酪、佐餐奶酪等市场,但业务体量上仍与头部品牌存在一定的差距。2019年,蒙牛包含奶酪业务在内的其他产品的营收只有7.21亿元,占总营收比重不足1%,在国内市场排名第七位。
将妙可蓝多收入麾下,蒙牛将壮大在奶酪领域的实力,有望跻身国内第一梯队。不过,妙可蓝多的成色并非看起来那么美好。
近年来妙可蓝多的营收一直保持增长,但净利润增长并不稳定。2016年到2018年,妙可蓝多净利润(扣除非经常性损益)一直处于盈亏边缘。直到2019年才有所好转,当年实现1923万元净利润,增长80.72%,扣非后净亏损1219万元。
这与凶猛的广告烧钱战术有关,2019年妙可蓝多的销售费用高达3.59亿元,广告促销费用为2亿元。2020年上半年,广告费用达2.07亿元,同比增291%。
宋亮告诉《21CBR》记者,食品企业的广告费用投入普遍较高,是行业的通病,妙可蓝多高推广费用属于正常现象。未来的利润提升需要降低原料成本,接下来有可能通过加强供应链建设,达到降成本、减费用的目的。
“整个同类产品中,妙可蓝多的竞争能力是最强的,不管是品牌营销、产品创新还是渠道铺货上。”宋亮提到,除了儿童零食奶酪市场,妙可蓝多未来也会做成人零食,而且正在解决奶酪常温保存的技术问题,以便进入三四线城市,成长空间很大。
而有了蒙牛的加持和背书之后,妙可蓝多在渠道等方面将大为受益,宋亮认为,“未来三到五年是奶酪市场一个很好的发展时机,预计三年内妙可蓝多的业务规模能达到100亿元”。
尽管市场前景看好,但公司也显露出内部管理混乱的弊病。
2020年以来,包括柴琇在内的高管连收证券监管机构的三封警示函,原因在于妙可蓝多控股股东的多个关联方,违规占用资金且未及时信披;多个财务数据不准确,共涉及虚增账面现金2.4亿元;且频频出现人事变动,公司董事、副总经理等均先后辞职。
宋亮认为,妙可蓝多在奶酪零食业务方面堪称“孤品”,“在蒙牛的资金注入之后,财务管理方面存在的问题,会得到有效解决”。
而对蒙牛而言,完成收购并非“一劳永逸”,后续如何将妙可蓝多与自身资源有效整合,将决定它能否真正凭借奶酪品类获得新的增长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