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做人，得讲道理
必达公司会议室，
四位宗门门主分坐两侧，门内的弟子，整整齐齐地站在身后，而他们加入必达公司的四位首席，却是各怀心事地瘫坐在椅子上。
虽然他们是武者，可这几天，太累了。
连番的外卖奔波，每天都保持着500单的订单量，又帮助玛城灭火，又帮郑义抓犯人的，放松下来的他们，感受到了身体的哀鸣。
四人之中，又以毛希最为生气，那难看的脸色，连她的门主冶源都不敢吭气。
郑义和连沙进入会议室，二人皆是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尴尬，那四个老家伙看郑义的眼神包含着一丝意味深长，包蜡和单朝凡的眼神，那可是坏笑不止。
郑义挠了挠脸，自己脸上也没东西啊，他们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郑义索性不去管不去问，烦心事那么多，事事操心不得累死？
“第五严，说说你来必达公司的原因。”
第五严刚刚被毛希一顿蹂躏，此刻想要开口，可身体的剧痛让他根本无法流畅地说话。
“他娘的，郑义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回答？”毛希夹着蝴蝶刀便插在第五严的耳边，刀锋之利，直接斩断了几根第五严的头发。
紧贴着自己的胡须，第五严甚至感受到了这把刀上的寒气。
“别打了，别打了！我说，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毛希恶狠狠地一巴掌拍在第五严的后脑勺上，破骂道：“你还是不是男人？一点骨气都没有，这种时候你就应该咬紧牙关什么也不说！”
“……”第五严一头冷汗，这野蛮的女人，若是自己不说，遭罪的铁定是他。
“我问你话呢，你是不是男人？”毛希一把薅住第五严的头发，冷声道。
“是……”第五严刚想答应，可回想起刘烈的遭遇，不禁背生冷汗道，“不是……”
第五严转念又一想，自己如果说自己不是男人，岂不是正好给了毛希出手的机会，当即果断道：“大人说我是我就是，大人说不是我就不是！”
“大你娘了个嘴，叫美女！”
“美女说我是我就是男人，美女说不是就不是。”
毛希恶狠狠地一脚剁在第五严的后腰，“算你聪明，记住了，男人再疼再享受，也不能嗷嗷叫唤。”
郑义疑惑地一愣，毛希为什么用这种恶毒的眼神看自己？还有她异常的反应，又是为什么？
再疼再享受，也不能嗷嗷叫……
回想着这句话背后的含义，郑义不禁翻了个白眼，大姐我享受个屁，我是被摁在地上蹂躏啊。
显然此刻的解释都是掩饰，郑义索性假装没看到，径直走向第五严。
“第五世家，的确是医学世家，能和我说说你来必达的目的嘛？若是直接走家族关系，仲经理说什么也会给你个分部门总管什么的，你又何必一直在底层摸爬滚打？”
第五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一字一顿道：“我挣的我自己花，和我的家族没什么关系。”
“你来必达公司就是为了挣钱？”
“不可以吗？我每跑一单就能挣3元，一天400单，一个月的收入足够维持我的家庭开销，偶尔碰个老板打赏，还能多挣一点。”
第五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毛希的说话态度很恭敬，面对郑义他就敢趾高气昂了。
郑义接过有关第五严的资料，轻声道：“严卜六，进入必达6年，总收入310万。6年的时间，挣的钱还不够玛城房子的首付，你这个理由，不能说服我。”
第五严噗嗤一笑，他像是看傻子一般看着郑义道：“为什么要买房？房子的产权只有70年，我背房贷就要背60年，我为什么要买房？”
“明明医院的收入更高，你为什么不去医院，要来吃外卖员这份苦呢？”
第五严咬紧牙关，却未开口。
肤色黝黑，皮肤皲裂的老者，双目耷拉而下，虽老态却给人舒心的感觉，过桥米线门主柳平山轻声道：
“郑义，第五严的事情我略微知晓一些，因为生了三个女儿，他的世家不愿继续帮他抚养，他似乎和家族大闹了一场，族中不允许他继续从医，他便带着家人离开了第五世家。”
柳平山是个温和之人，伽柔的性格就像了他，一般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开口。
第五严眼神微寒地看向柳平山，自己的秘密知晓的人并不多，这个能一口道出自己身份的家伙，八成也和第五世家有联系。
包蜡的门主，黄焖鸡一门掌舵人黄三群大笑一声：“这都2221年了，居然还有重男轻女的世家么？传出去也不怕笑掉牙？”
柳平山双手揣在袖子中，柔声解释道：“越是世家越在乎传承，谁都怕自己无后，谁都不愿背负断了香火的罪名，所以世家便形成了这种畸形的三观。和外部世界多交流的世家还好，那些封闭自己，藏在山中的世家可就不会这么健康了。你想想当年的祭天一族。”
大笑的黄三群，不再吭声，祭天一族可以说是所有传承世家的耻辱，他们也第一次揭下了世家遮丑的面纱。
人就是这样，一旦站得高了，就不愿意往下走，更不愿意承认自己开始走下坡路了。
郑义恍然，如此倒也说得通，为了自己的家人，不惜和家族翻脸，靠着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这第五严倒也是个汉子。
站在第五严身前的郑义，此刻后心正对着第五严。
毛希皱紧了眉头，但凡是一个有点战斗素养的人，都不会将自己的后背，完全暴露给敌人，即便敌人被死死地束缚着。
郑义是在等待第五严出手？
郑义就这么站着，似笑非笑地看着柳平山，轻声道：“柳门主，这几年变化很大。”
柳平山一愣，还在琢磨郑义话里的意思时，第五严突然奔溃大哭道：“外卖员，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妻子！”
“哐啷。”
束缚第五严的绳子全部断裂，两柄匕首掉落地面。
匕锋之利，径直没入了地面，只剩握手的把柄在外。
第五严一股脑地掏出怀中的东西，黑色的长香，白色的药盒，红色的细针，这些东西，可都是剧毒之物。
郑义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轻叹一口气道：“仲经理不在，身为他的义子就不得不承担起一些责任了，第五严，给你机会，你为什么不杀我呢？”
痛哭的第五严，双手抱头，落魄的模样，犹如淋了雨的野狗。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对一个没有恩仇的人出手，外卖员，求求你救救我老婆。她就在玛城中医院，若是再不救她，我会错失我平生挚爱的。”
第五严是一个理智之人，正如柳平山所言，他当初就是为了自己的妻女，不惜背负叛离家族的臭名。
他分得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譬如偷袭连沙，他不该做；斩杀郑义，他做不到。
郑义轻笑着踢开第五严身前的暗器，疑惑道：“之前刘烈在场，你给连沙号脉的时候，那个绝好的机会，你怎么不把握？”
“她的生命之源阳气颇重，她可以治疗我妻子的体阴之寒，我不信那些说能救我妻子的人，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郑义点点头，继续道：“那又为何配合毛希行一番苦肉计，来故意接近我呢？”
“我接的订单是，杀连沙或者你，成功其一都能得到驱寒的药丸，我想留一个planB。”
“倒是诚实，那最后关头，为什么不出手了？”
第五严握紧双拳，跪直身体道：“我杀不了你。”
“这不是刚刚你动摇的原因，我想听真话。”
“包蜡和单朝凡看你的眼神有那种依赖的目光，那个眼神像是当年我的弟弟看我；伽柔对你的爱意，和毛希对你吃醋的模样，都是动摇我杀你的信念。我本是医生，本该救治天下人，可他们却逼我当一个屠夫，我不愿啊！”
郑义一笑，这段话别人听起来装13了点，但他却是能懂，这是第五严的肺腑之言。
“你当年离开世家的原因是？”
第五严知道现在能救他妻子的只有郑义，当即知无不言道：“我妻子本就是绝阴之体，生辰八字犯五水，她不适合繁衍后代。可是为了我世家的尊严，她偷偷服用了我父亲给他的怀阳之药，这才为我生下后嗣，却不想全是女儿。
当初也怪我一心求医学之道，忽略了对妻子的照顾，当初她怀孕我还以为是上天对我的眷顾，让医学奇迹发生在我的身上。待我发现妻子体寒之时，一切都晚了。
我父亲让我休了她，重娶别家之女，我不愿，这才有了后来之事。”
郑义深吸一口气，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一念起来，都是沉重的要人命。
“你刚刚说接订单，是我玛城的订单？”
第五严掏出自己的外卖工具，点开接单记录道：“这份订单能给我20万元的报酬，不多不少，刚好够我妻子一个季度的营养仓的费用。”
郑义眯起了眼，必达公司从不接违法乱纪的订单，这个订单的出现，说明的问题只有一个，必达董事会中，有人要对自己动手了。
郑义拍了拍第五严的肩膀，扶起这个被家庭压弯了腰的男子，他虽痛哭，可郑义却格外敬佩他。
为爱情折腰，岂能算懦夫？
“我的战友也在中医院，你妻子病情的事，我们会尽力的。”
此言一出，第五严泪水更盛，他最愤恨医院医生的原因便是：
“我们会尽力的。”
“我们尽力了。”
有多少患者，是在满怀希望的过程中，一步步走向失望的呢？
普天之下，治不了第五严妻子疾患的医生，在他眼中，都是废物。
郑义歉意地扶住第五严，让他坐在会议桌前，他也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一语，会对这个中年男子，形成如此大的伤害。
“稍等我一会会，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
郑义揉了揉眼睛，正对着柳平山坐下，轻声道：“我眼里揉不得沙子。”
先前柳平山开口解释第五严的身份，不正是在给他打掩护么？过桥米线的门主，为何会帮一个此刻打掩护？
柳平山依旧平和地笑着，他环视身旁的三位同道，悠悠道：“沙烨，你的S县小吃，这些年似乎收益也很差；
黄三群的黄焖鸡也就不多提了，配方丢失，各地冒牌黄焖鸡声名鹊起，你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冶源的兰州拉面，虽然开去了国外，可你不一样得强撑着24小时开店，才能维持自己的收益嘛？
郑大师，我感谢您带我们四大宗门走向了一段巅峰之路，可是你带着我们走到顶点，为什么就不管我们了呢？
下坡路难走，世家不愿意覆灭，我们四大宗门，也不愿意覆灭啊。”
柳平山说罢，沙烨、黄三群、冶源皆是低下了头，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柳平山会这么快的和郑义摊牌。
“原来如此。”郑义拇指扣着小指中的脏东西，低沉道，“怪不得你们会在这个时候来到玛城，是因为答应了那个家伙，来维持玛城的稳定嘛？”
“有一方面的原因，但更多的是想逼你退位，交出传承之印。”
柳平山的声音清平柔和，带着一丝远离尘世的韵味。
四人身旁的门内弟子，皆是如临大敌，而四位首席，皆是面面相觑，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自己的宗门就要和他们的大哥，站在对立面上了？
郑义交叉起双手，环视四人道：“这是你一人的意思，还是你们四人的意思？”
这一次，四人皆是沉默，显然这一幕，众人已经商量了很多次，他们早就有了决断。
郑义起身看向窗外，“古人言，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到头来，人还是随着实力的强大，渐渐会被自己的野心吞没。”
柳平山平淡如水的声音出现：“人类，正因为有欲望，才会不停地进步。”
连沙憋了很久，眼看着两人吵了起来，恶狠狠地一拳挥下，加持了生命之源的拳头，通然砸碎面前的实木桌。
四大宗门之人如临大敌，这个姑娘，竟然有如此实力？
四位门主面面相觑，这股力量，分明是那一日辐射玛城的生命之源。
毛希更是瞪大了双眼，怪不得大哥会看上她，若是她没有这实力，也配不上大哥，想到这，她心底倒是平衡了一点。
破碎声打断了争吵的二人，柳平山握紧了右拳，面上的淡然瞬间消失。
郑义轻轻摇头，压下连沙的继续进攻的心思，轻声道：“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能靠拳头解决了，做人，得讲道理。
月有阴晴圆缺，优胜略汰本是常态，你们又何必要逆着时代的潮流而行？
月亮和六便士同时存在，你们又何必非要强求着要那月亮就是你们脑海中想像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