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半佛
离开图书馆的郑义，并没有直接回到必达公司，玛城已经乱了起来，他当务之急，是要完成住持的夙愿。
大佛寺，
传承已久的寺庙，并没有因为年代的久远而失修，相反，每年各类高校的考古专业，都会利用暑假社会实践的时间，来修复这古老的寺庙。
不同于现代建筑的风格，大佛寺依旧保持着自己古朴的模样。
灰色巨石砌成的围墙，带着一丝厚重的感觉，朱红色的寺门，像是可以抵御世间一切的邪恶。
普通人来到这里，多是为了许愿或是还愿，不说这大佛寺灵不灵，但凡是来过这里的普通人，都会体验到一阵神清气爽的感觉。
一炷长香只要9元，做一次法事只需99元。
大佛寺不同于华国其他寺庙，要靠着香火和法事来挣钱，他们的收入，多半是来自还愿之人的大方。
郑义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因为那个特殊的订单。
如今故地重来，虽然同样是送东西，可心头难免多了些难言的情绪。
买下三柱长香，郑义走进大佛寺中，环视周边栩栩如生的一十八座佛像，郑义低头轻喃：“老住持，我来送你回家了。”
大佛寺有两不断，一是常年钟声不断，二是常年香火不断。
不同的人，便有不同的需求，自然来还愿的时间也有不同。大佛寺从不闭门，任何时间都接受香火。
静坐在香炉旁打坐的老僧，便是为了守护这大佛寺的香炉，防止一些意外的发生。
这些年，老僧也见过这香火的异常。
如那连司徽当年为了不让女儿夭折，亲自求得佛祖庇佑，在女儿6岁之时前来还愿，那小姑娘插下长香后，大佛寺的香火之烟，如同熊熊大火的黑烟，扶摇直上云霄。
当时的住持亲自出面，一番施法这才破开异象，此女命相绝不一般。
再说那清道夫的护士，为了寻找他们的王者，不久前亲自来大佛寺上香，香火入土，香炉中火光大盛。
只是住持已经出走凡尘多年，无人能解得异象，那火光一连持续七日才渐渐恢复正常。
这些日子，越来越多的隐士高手出现，来到玛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大佛寺敬上一炷香。
这便是当年大佛寺住持，在世间留下的因果。强者频出，可入这大佛寺，皆是彬彬有礼，无一人敢飞扬跋扈。
打坐的老僧，心思不宁，不知为何，这几日香炉的异象频现，这可不是好兆头。
香炉百象乱世生。
加上不久前，住持常年敲的木鱼突然出现一丝裂痕，老僧的心头，愁云密布。
多事之春，不知住持究竟在何方。
“哧！”
香火之声打断了老僧的思绪，一个必达外卖员装扮的男子，静静地插上了香火，朝着香炉躬身行礼。
看着年轻人身上的血腥味，老僧心头不喜，佛门乃清静之地，最烦此类打打杀杀之徒。
“施主莫要行礼，血煞之气，会影响香火之盛。”
这是老僧多日以来，第一次开口，他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过去，玛城曾经有一段盛行古惑仔的时光，不少人不拜观音不敬佛，只拜红脸长髯关二爷。
义气当头的年代，祸害了不少年轻人，一些中二的家伙们，为了躲避仇人的追杀，时常躲进这大佛寺之中。
出家人有慈悲之怀，可救了这些年轻人，他们嘴中却又不干不净地说着诳语。
甚至有人在给香炉敬香时，念叨着“佛祖保佑，这回让我刀枪不入，砍他们个苟娘养的。”
此刻老僧面前的外卖员，像极了当年那群满街打打杀杀的年轻人，老僧不喜，这才会开口。
只是年轻人置若罔闻，不理会老僧的劝阻，依旧朝着香炉三次弓腰。
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来归还舍利子的郑义。
一拜，是敬老住持不惜圆寂，也要超度那亡了200多年的冤魂，灭了尸水，绝了连司徽的强大之路；
二拜，是敬老住持指点因果之恩；
三拜，是敬老住持帮助郑义破开图书馆之局的恩情，若不是老住持的舍利子，郑义如何能看到八卦阵的形成，又如何能抵挡林阅的真言？
“敬住持！”
郑义收手直立，正要开口的老僧，却突然闭口不语。
香炉中的香火砰然大盛，火光凝而不散，冲天的黑烟骤而化青。
青烟？
这是福星之象！
青烟冲云霄，那高度可比当年连沙敬香的高度，高得多。
足有老僧三人合抱之粗的青烟，悠悠然从大佛寺中升起。
远处的小僧停止了练功，熙熙攘攘的人群也停下了脚步，青烟入云，这可是千年难遇的场景。
郑义不知此乃香炉异象，只当是大佛寺香火中加了什么特殊的东西，口中还在念叨着：到底是大佛寺啊，整得还挺玄乎。
老僧几欲屏息，下一秒，却圆目欲裂。
高耸入云的青烟，竟然款款朝着郑义的方向，弯了下来。
嘶！
青烟跪拜？
这是大佛寺的香火，承不起此人的敬拜，这才主动回礼。
大佛寺中呼啸声四起，几名抗着扫帚的老僧，顷刻间出现在正门四周，究竟是何人，居然能让大佛寺的青烟主动躬身？
郑义身旁的老僧，几欲失言，他突然懊悔，自己先前的失礼，可别得罪了面前的高人。
别看这年轻人面相单纯，说不定就是哪个老怪物所装扮。
远处的人们皆是拿着手机记录下这难得的画面，这场景发出去，他们必然能占据今日的超快手头条，说不定可以借着这个机会，一步出道，踏上主播之路，日收入上万不是梦。
大佛寺不对外开放的后院，九名小僧朗声诵读经文，即便那青烟映入眼帘，也丝毫不能影响他们每日的功课。
“泽慧，那勾起青烟躬身之人，与你有一丝因果相连，你可识得？”
诵经声停止，名为泽慧的小僧，恭敬道：“回大师父，小僧曾在住持身边之时，为一名外卖员勘过因果。”
“呵。”看不清面容，半躺在蒲团之上的老僧轻笑一声，“你虽是我师兄的弟子，可你的性格一点也不像他。我师兄巴不得占尽天下所有人的因果，你却是恨不得远离众生，你会为别人主动勘因果？”
小僧面色一红，局促之间，挠了挠头道：“那家伙耍无赖，要往我后门上抹辣椒，我被逼无奈的……”
轻笑声打断了泽慧的解释，半躺着的僧人款款起身，随意地提起掉在地上的袈裟道：“你这小鬼精明的很，当年我让你要么吃屎要么替我算一卦你都不算，你会因为PP怕辣，就帮助别人勘因果么？
走吧，你们九人跟我去看看，去看看外面的天，究竟有多高了。”
“可是，半佛师父，今日的经还没念完，住持知道了会怪罪我们的。”
半佛不经意地揉了下眼睛，轻声道：“没事，住持问起，我来承担。”
半佛背对众人，面上满是哭容，只是眼泪不曾落下，心头却有哀鸣生出：师兄，你可真是无情人，就这么圆寂了嘛？
“佛缘生，众生相，今日大佛寺拜佛隔生人。”
雄浑的声音传遍大佛寺，那百年不曾关门的大佛寺，竟然主动关门了？
敬香的普通人，眼睛一花，便出现在了大佛寺门外，众人深感奇妙之时，却无人敢忤逆佛门的意思。
只是他们手机中拍下的画面，竟然全都消失了。
再回头，大佛寺上空似有无形的高墙，挡住了寺中的奇特景象。
众人称奇之时，慢慢散去，只是随着他们离大佛寺的距离越来越远，刚刚发生的事情在他们脑海中就变得越来越模糊。
独留在大佛寺中的郑义回头，一众僧人双手合十，径直朝着他走来。
《忘忧诀》！
刚才的声音，让郑义心头浮现出这一佛门绝学，倒不是他见多识广，而是他怀中的《新华字典》所记录的功能。
“阿弥陀佛，见过半佛师祖！”
半佛？
听着周围僧人的拜见声，郑义凝神看向半佛。
这个实际辈分还在大佛寺住持之上的家伙，曾被称为大佛寺千年轮回的转世之佛，自华国至他乡，此人论佛从无败绩。
半佛之名，可比大佛寺要响得多。
只是和想像中的画面不同，郑义身前的半佛斜挎着袈裟，一脸的玩世不恭，面对众僧的拜礼，他也不回礼，径直走向那青烟，悠悠然道：
“我佛门从不敬天敬地；我佛门从不阿谀强权；我佛门从不感恩戴德！你还敢弓腰嘛？”
佛音浩荡传遍四方，朝着郑义弯腰的青烟，似有挣扎，缓缓朝着上空立起。
“香炉异象万千，吾最恨卑躬屈膝！”
青烟一震，轰然散去。
下一息，
香炉之中一道紫烟冲天而起，半佛双手合十，眼中泛起一丝雾水道：
“敬住持！”
郑义怀中一阵温热，那黑色的舍利子似是感受到半佛的呼声，主动跃出。
众僧一惊，住持的气息？
莫不是住持已经圆寂？
紫烟随着舍利子的出现又粗壮了几分，半佛混声道：“来者何人？为何而来？欲往何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