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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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死局

“阿羡!全力出手!”

林远思长啸,浑身气场骤然转冷,眸中隐隐有血色跳动,自左向右全力斩出一剑,顿时将前方的十多人都逼退,也打乱了前方数十人的包围。

后方有两柄长矛刺来,他迅速侧身躲开,却被长矛夹在中间,士兵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六柄长矛同时刺向他的要害。

“滚!”

他低喝,连续挥出三剑,竟是将六柄长矛齐齐斩断。

脱身的机会就在此刻,他用上意全力出手,实力飙升到另外一个台阶。

全力之下的他硬生生将周围杀出一个圈,趁此机会,他前冲跃起,踩在一柄长矛上,再借力跃起。

这个动作很危险,地面的士兵可以掷出长矛随意捅他,但他只能这么做,否则他杀不出去。

远处密密麻麻的士兵正包围过来,所幸他和宁羡都已杀下山,只要尽快冲出去便可以脱身。

果然有一部分士兵投掷长矛,他在空中挥剑抵挡,也借着长矛或士兵的头、肩继续在上方冲跃。

十五米!

再有十五米,他便可以冲出士兵的包围,但这十五米是对他和宁羡的考验,一个不慎,他们便会葬身于此。

他余光瞥了一眼宁羡那边,心中长长松了一口气。

宁羡也在士兵头顶冲跃,娇躯柔若无骨,如极其灵活的闪避着长矛,却又无比强势,每一剑都震退数人。虽然包围她的人很多,但宁羡冲出去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今夜,或许是有惊无险。

他略微放松了一些,可就在此时,他的身后飞来一柄长矛,长矛呼啸着刺向他的心口。

在火光之下,长矛带着血肉落向十米外的一片空地。

林远思身形一个踉跄,被迫落了下来,关键时刻,他放弃前行来避开长矛,可还是被长矛划伤了左臂,长矛上带着的力道很快,他没站稳,从士兵们头顶都给落了下来。

士兵们不会放过这个诛敌的好机会,足足二十多杆长矛刺了过来。

只要一个呼吸,便会有二十多柄长矛刺穿他的身体。

但这一个呼吸的时间,给了林远思机会,他忍着疼痛释放出花开。

在花开的范围中,空气像是一面墙,士兵们只觉得长矛好像抵在了什么东西上,刺出的速度变得极慢。

林远思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又释放出花败,趁着士兵们恍惚的瞬间,他一剑斩断身边的所有长矛,紧接着一跃而起,继续向外冲。

这次他的速度要比之前更快,挥剑快而狠,释放花开和花败,他的内力一瞬间空了五成,之前杀下山又用了两成,此刻他仅存三成内力,他必须尽快杀出去,否则内力一空,他只能成为筛子。

这时,他前方突然有一人跃起,持剑狠狠斩向他。

林远思眼神一沉,毫不犹豫地掷出木剑,那人只能化攻为守,但林远思掷出的力道很大,那人被震回人群中。

丢了木剑,林远思身形快速的闪避着,同时一把抓住掷向他后背的长矛。

这么一个动作却令他短暂的陷入危机,数柄长矛飞向他,地上的士兵刺他的要害。

林远思神色极其凝重,长矛连续挥动,清出一米空地,便直接落了下去,而他刚落下去,长矛便纷纷飞过,但还是有两柄长矛划伤了他的右臂和肘背。

伤口不算深,但也不算浅,只是他落地的功夫,鲜血便浸湿了衣衫。

他的面色微微苍白,疲惫自身体的深处传来,他前不久刚喂养过天仪剑,身体还没恢复,而今受伤,失去精血的后遗症便涌现了出来。

这对于身处万军之中的他来说,非常致命!

他落地,士兵们冲杀过来,他心中不禁叹了口气,凭借他现在的状态,杀出去已经没有可能,安嵩掷出的长矛令他第一次落下,而后安嵩又冲来,令他不得不掷出木剑第二次落下,这两次落下都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如今他内力所剩不多,身体又受伤,每一刻都火辣辣得疼。

这种极度不利的情况下想要杀出去,他还做不到。

这场考验,因为安嵩的两次介入,他失败了。

但失败并不意味着放弃,他仍旧可以动,仍旧可以向外杀,杀到哪里算哪里。

“花开!”

他低喝,强行释放花开,士兵的动作变得迟缓,他长矛横扫,将挡在最前方士兵的都给扫退,有士兵躲避不及,受了重伤。

林远思目光清湛,在这种生死关头之下,他头脑清醒了很多。

“一,斩!”

他迅速迈步几步,以长矛施展无名草书中的剑法。

长矛不是剑,他施展起来不是很顺手,但攻击范围却更广阔,长矛如剑一般斩出,前方的士兵再度被逼退数步。

士兵们的阵型被打乱,他趁此机会又强行杀出五米。他的前方只有二十多个士兵还在阻拦,其余士兵都被他摆脱,紧紧跟在身后。

还剩一米,只要一米他便能够杀出士兵的包围圈,可这一米的距离却犹如天堑,他内力已经空了,凭借自身拳脚功夫,他倒是也可以胜过二十多名士兵,但需要的时间至少是一柱香,而一柱香的功夫,足够其余士兵杀他千百遍。

他又微微迈出一寸的距离,凭借自身力气来挥动长矛,面对士兵的攻击,他反应的速度比先前慢了许多。

长矛刺向他的背部,他无力避开,还有十多柄长矛刺向他,他只能先保护要害。

刺向林远思背部的长矛停住了,长矛与他的背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只见长矛寸寸断裂,林远思的衣衫破损,露出暗金色的软甲。

看见这一幕的士兵大喝:“他有宝甲!大家小心!”

士兵们没有再刺林远思的背,见识过长矛的粉碎后,谁也不想自讨没趣。

林远思嘴角溢出血丝,士兵们的攻击变得更凌厉,有刺向他眼睛的,有刺向喉咙的,也有刺向他四肢经脉的,士兵们的每一次攻击都在找他的要害。

他挥动长矛抵挡,身形也全力躲避着,可仍旧在不停受伤。

大腿,小腿,手背,手肘,上臂,包括面颊和脖子都被划伤。

除了被暗金色软甲保护起来的地方,他身体的其余部位几乎都受了伤,他的衣衫破破烂烂,袖口的墨色花纹化作红色布条,随着风飘向远方。

他的头很沉,目光暗淡,透露着灰色,身体的疼痛,以及来自灵魂深处的疲惫,让他想要立刻闭上双眼,但是不行,他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他要杀出去,无论如何,都要杀出去。

他的父亲孤身一人杀向十万大军,直至杀完,自己才形神俱灭,身为那人的唯一亲子,身为帝子,他怎能就此倒下?

他还没有完成父亲的遗愿,还没有好好尽孝道,还没有让云州有一个安然的结局,他不能死去,更不能死在这里,这里没有一个人配拿走他的生命,谁都不配!

长矛在手中挥动,速度却已经慢了许多,身体的反应速度也在下降,血汗浸湿了全身衣衫,粘稠无比,他已经没了力气,挥动长矛只是靠着心中的那份不甘死去的本能。

身上的伤口已经有数十道,前方挡路的士兵增加到上百,包围他的士兵快上前数,之前的冲杀都白费了。

他意识到,自己真的要死了,不留全尸的死在这里。

在将死之际,他的心绪很平稳,他不怕死,细细想来,他这一辈子好像没怕过什么,只怕两种东西,一种是穷,一种是女人。

怕穷的原因很多,人穷就会被看不起,自幼他就懂这个道理,他也曾是孩子王,可当其余孩子意识到他没钱的时候,那些孩子都对他指手画脚,挥之即来,呼之即去,还有还有,他每次给娘亲药钱都要赊一些账,这些都是他怕穷的原因。至于怕女人,他还不知道原因,反正就是害怕。

怕的没了,那还有没有什么憧憬的?

他轻轻地问着自己,脑海中却浮现出一个相貌温雅,笑容随和的男人,男人牵着林沐芷的手,并肩走在街上,买一些菜回家做饭,等着他和宁羡回去,一起吃一顿家宴。

是了,这就是他的憧憬,他要得不多,这种画面便是他自幼至今的心愿,也是遗憾……

灰败之色弥漫于林远思的眼中,他的嘴唇已经失去血色,长矛挥动的力道越来越弱,渐渐的,他就像是一个皮球,在人群中被击得“弹”来“弹”去。

“镇!”

林远思低语,用刚恢复的些许内力和仅存的力气将长矛直直刺向地面,他染血的长发乱舞,一股看不清的力量自他周围扩散,把周围十米的所有人都震退。

但很快,一柄长矛便携带着破风之势刺向他的喉咙,那是安嵩给予他的致命一击。

林远思神色平静,视若无睹。

他的视线已经很模糊,根本看不清楚周围的攻击,就算看清,他也再无力气抵挡。

他艰难的望了一眼左前方,在几米外,一道倩影穿梭在人群中,每一剑都带起鲜血,但那道倩影也正化作红色。

“阿羡,……不要过来。”

他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可那道倩影却依旧冲向他,最终,那道倩影挡在了他身前,替他接下了安嵩的攻击。

“给我滚!”

宁羡冰冷的声音中带着沉重的怒火,她不顾自己的伤势,迅速一步迈出,将身前安嵩刺来的长矛斩断。

“敢对我兄长下杀手,那就给我留下!”

她冷斥,又如同雷电般对安嵩出手。

“炽海!”

热浪扑面而来,安嵩面色剧变,他也是武者,在这一剑面前,他只觉得自己犹如蝼蚁一般,连抵抗的欲望都没有。

事实也是如此,宁羡是四品境界,凭借那绝世的天资,战力哪怕在三品境界中也是佼佼者,甚至可以战一些二品境界,而安嵩不过是八品境界,就算他也可以跨越两个境界战斗,也不过是六品境界,在宁羡的全力出手之下,他拿什么抵挡?

“保护将军!”

士兵们看出了这一剑的恐怖,纷纷冲上前。

可蝼蚁处身火海,哪怕有人保护,也注定承受不了火海的炙烤。

安嵩的眼神渐渐灰暗了下去,身体倒在了士兵的怀中,他被十多名部下保护了起来,可宁羡那一剑太强,连同十多名部下都被格杀。

失去主将,士兵们似乎都愣了一下,可旋即他们变得疯狂起来。

“将军……被她杀了!杀了她!”

“都怪他们!杀了他们!”

士兵们纷纷冲杀向宁羡,受伤的人不再退后,他们拖着受伤的身躯为其他人创造机会。

在一万人的军队面前,主将居然被杀了,杀主将的人还是一个尚未及冠的小丫头,这不仅意味着主将弱小,更意味着他们的无能。

这是耻辱,深深地耻辱,他们都是有血性的军人,又怎能忍受这份耻辱?

“哥,你撑住,我一定会带你杀出去。”

宁羡眼神冷肃,拉着林远思靠在她肩上,随即一手拖着林远思,一手挥舞残月,每一剑划过,都会带起血箭。

林远思视线很模糊,汗水与鲜血早就打湿了他的眼睫毛,此刻睁开一条缝都有些困难,但他仍旧看见宁羡为了保护她,受了不少伤,鲜血已将她的青色衣裙染红。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武者终归是人,被兵器伤到还是会流血,还是会死去。

这是绝对的定律,谁也不能免俗。

他略微恢复了一些力气,低声在宁羡耳畔说:“阿羡,放下我。”

宁羡不语,仿佛没有听见,只是下手越来越狠。

林远思轻轻叹了口气,他自然知道宁羡是故意装没听到的。

他继续说道:“阿羡,你伤势还不太重,趁着他们在发狂,你放下我,我给你制造一个机会,你实力足够,一定可以杀出去。”

宁羡挥剑的动作微微一顿,一柄长矛顿时划伤她的手臂,白皙的肌肤瞬间渗出鲜血,她面无表情,只是挥剑变得更快更狠,同时,她语气极其平静的说道:“我不想听这些。”

“我知道,但你必须听,你不应该为了我这个累赘也放弃自己的生命,我自己判断失误,这些错误不能用你的性命来承担。”

此刻,相比起宁羡来,他更加冷漠,对自己也是那么的冷漠。

他自己判断错误,若是之前他没有花开花败同时释放,只释放花败,虽说会受伤,但剩下的内力足够他冲杀出去,又或者安嵩的第二次攻击来临时,他情愿受伤我迎上去,也不会落入现在的境地。

宁羡沉默,片刻后才说道:“我是你的家人,你的错误我也可以为你承担。”

“家人”这两个字犹如琴弦一般,在林远思心里发出清脆的声音,回绵不绝。

他遥望远方,眼眸中划过一抹黯然。

是啊,他有家人,可今日他葬身于此已是必然,再也见不到远方的家人。

“阿羡,替我向娘亲道歉。”

他轻语一声,不顾面色剧变的宁羡,一掌拍在其背上,这一掌他很用力,但很温柔,只是把宁羡送到半空。

他又跃起,再度一掌拍出,将宁羡拍向十丈开外。

“走!不要回头!”

他用尽全身力气高喝,随即一把夺过一柄长矛,转身就杀向后方。

面对万军,他也没有惧色,自他犯错开始,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局,是他让自己落入死局的,不能拖累宁羡。

而该来的,总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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