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走正道
沈秋儿离开京城没多久，蛰伏多年的锦山派势力，终于一朝浮出水面。
没有俞月提前造势，让当年参与设计暗害的各门派，先露出他们丑恶的嘴脸，确实令锦山派东山再起的计划失色了不少，但也不影响计划的实施。
不能绕弯子，那就直接上，反正最后也是看谁拳头硬。
因为清河庄被灭门一事，各门派筹备在八月十五时召开大会，齐力声讨俞月，势必将她拿下。
没想到大会还没有召开，他们就先被拿下了。
此次大会的牵头者，是曾经也吃过俞渔的亏，在江湖上颇有声誉的七里帮，地方就选在他们的据点七里郡。
不管是曾被俞渔血洗过的门派后人，亦或是单纯凑个热闹的，这次来到七里郡的人还不少。再加上适逢八月十五前，有些人甚至是拖家带口，看着不像是赶来赴会的，倒像是专程领略七里郡风光的。
而今正是赏菊的好日子，也是锦山派杀人灭口的好日子。这么多人聚在此处，若是错过了，真就可惜了大好的机会。
月色下，灯会上，长剑划过，鲜血飞溅。
沾血的菊花，跟旁的花朵比起来，端得是更娇美艳丽，也更加的惊心动魄。
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只不过二十多年过去了，大仇其实经由俞渔之手，早已是报过了一回。这回又再重新报过，那报仇之人，可就称不上什么君子了。
显然自称兰姨之人，从没想过要当什么君子。
她应该只是想要做一个，会赶尽杀绝的女子。
俞渔虽连本带利地，抢了别人家不少的东西，还将不少人送去见阎王，但那些门派本就算不上什么冤大头，说到底，就是个冤有头债有主的故事。
但这一次在七里郡，被送去见了阎王的，许多人可能见到阎王时，都还没搞清楚状况。
稀里糊涂的就丢了性命。
只因锦山派那一句：称霸武林，一统江湖。
天下哗然。
沈秋儿再次听到这话时，人正在离七里郡不远的镇子上。
这几日来，不管她在哪处落脚，也不管在哪处吃饭，听到的都是锦山派重出江湖后，不分黑白大杀特杀之事。
下手之残忍，场面之血腥，便是她没有亲眼见到过，听人讲了那么多次，她也可以绘声绘色地说道了。
“这个锦山派，真的是以前的锦山派吗？”
隔壁饭桌的人说着叹了口气，“叶老掌门若仍在世，锦山派怎会做出这等穷凶极恶之事。”
“若不是叶老掌门被暗害，锦山派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同桌的另一人也叹了口气。
这两人互相看了眼对方，都摇了摇头。
锦山派败落的前因后果，随着血染七里郡这件事，基本上已经传遍了江湖。
江湖中人如今听了，虽可以理解俞渔当年的举动是为何，但实在是理解不了，这一次杀戮是为了什么。
“当年俞渔血洗各门派后，按理说是大仇得报，她也确实避世多年，不怎么过问江湖上的事。谁知她竟集结锦山派的后人，还不停地扩充势力，又暗中筹备了这么些年。”
“既已了结那段仇怨，为何偏要在多年后，添上一大笔杀孽呢？”
“是啊！锦山派积攒了多年的好名声，就这么被她败坏了。而且她这人也甚是奇怪，自己在世时不做这掌门，非要等到死了之后，让她那个不过十几岁的徒弟来掌权。”
沈秋儿正听得兴起，最后这句话让她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咳了好一阵。
“哎哟喂，姑娘你也真是太不小心了，喝一口水就能呛成这样。”
她咳得厉害，隔壁桌的两个人都很是关切地看着她。
“不好意思……”沈秋儿又咳了几声，“我听你们说，锦山派掌权的是个十几岁的人，一不小心给惊着了。”
两人说话本就未曾压低声音，也不介意被她听到，毕竟眼下到处都在议论此事，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姑娘你这是才闯荡江湖不久吧？”
沈秋儿点头。
“女魔头俞渔有个十几岁的徒弟，跟你一样是个姑娘，名叫俞月，现下锦山派的新任掌门便是她。”
“那哪还能叫做姑娘，那就是下一个女魔头，比她师父还要凶残。”
“你说得没错，凶残得很呀！”
其中一人又叹了一口气，“称霸武林，一统江湖，喊出这句话，他们怕是要杀遍天下了。”
另一人接连叹气道：“锦山派从此只怕是，再也不走那正道了。”
见他们两人轮流叹着气，沈秋儿也没了心思继续吃饭，将碎银放在桌子上，对这两人抱拳一笑，走出饭馆后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那边苏长庚的千秋大业还未见苗头，这边兰姨就直接把她给推上了顶峰。
还是这么个被众人记恨，又莫名其妙的掌门之位。
沈秋儿能肯定，现在不少人的床底下和抽屉里，都有着一个模样丑陋的布娃娃，衣服上写着“锦山派俞月”这五个大字，身上已不知被扎了多少个针眼。
怪不得那夜她离开白家，景百欢算准了她要脱身，早早地侯在白家大门外，却并不阻拦，只对她笑笑。
原来那位兰姨早已着手布置，把她算计到这场大戏里。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身为女魔头的亲传弟子，本就已是极负盛名，如今再成为不走正道的锦山派掌门，这名声……
“我可真是能上天了。”沈秋儿自己做了个总结，“就是不知道师父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此时此刻还能怎样，只有先去七里郡看看呗！
一路上听人说了那么多，沈秋儿已经幻想出不少血流成河的场景来，但当她进入七里郡，走到七里帮附近时，入眼所见，仍是让她久久无法言语。
街道上的鲜血已被冲洗干净，只一些大门紧闭的商铺墙面上，还有柱子上能看到血迹。
出事之地方圆几里，乃至于整个七里郡，都笼罩在压抑低沉的氛围中，明明是白天，街上的行人却寥寥无几。
七里帮大门外挂满了白灯笼，弟子们也穿着麻衣，大门一直敞开未闭，不时有人急匆匆地跑进去，也不时有人抬着几具盖着白布的尸首从里面出来。
院内众人的哭泣声和咒骂声，从头到尾就没停过，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沈秋儿停下了脚步，呆呆地站在街对面。
她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她只知道对经历这一切的人们来说，这几日绝对不是他们心目中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