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块玉而已

顾凛之并不是全身心沉浸在书里，那糯米团子是个好动的，压根儿坐不住半柱香时间，时不时看看这个，时不时又瞧瞧那个，甚至连野花野草都难逃她毒手！

他本就警惕着她，因此分了几分注意力过去，没成想却被扰的心神不宁。

书页许久未曾翻动，顾凛之心口堵着一股躁意，他盯着纸上的字，心思却全然不在上面，敛着眉神色不大好看。

小团子踩着哒哒哒的步子凑近，顾凛之唇角压了压，抿成一条直线。

他状若没注意，直到眼前出现一只白乎乎的手，手里攥着一方帕子。

顾凛之眸光微动，抬眼惊讶地看她，“这是？”

云梨觑了眼他不方便的手，犹豫片刻，将帕子揭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那块被摔碎的玉，当时被摔成了五六块，如今却用银线缠成镂空状，将碎掉的玉牢牢箍在里面。

一眼瞧上去，还真看不出来碎过。

这本来是他扔掉的东西……

见顾凛之不错眼的盯着那玉，云梨难得有些腼腆，脸颊微红，“宫里的师傅说，那玉碎的狠了，修不好，只能用这种法子……”

云梨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相反，她性格有些近乎天真的冷漠，神仙是没有七情六欲的，更何况，这些东西，从来没有人教过她。

可她一闭眼就忍不住想起那日顾凛之的神情，不知怎么的，越想越觉得心里难安。

她本来可以阻止的。

云梨孕育于天地，没有父母，她无法理解人类所谓的亲情。

那日顾凛之眼里的心如死灰，像是给她上了一课。

她想，他当时一定很难过。

毕竟这块玉，是他和他母亲最后的联系了。

她没有母亲，可她有龟爷爷，龟爷爷很疼爱她，教会了她许多东西。

如果有天龟爷爷离开她，她大概会很难过。

这么一想，云梨好像突然能理解顾凛之了。

她默默收集了那些碎玉，寻了宫里手最巧的师傅，连夜将它修补好。

美玉有瑕，必定是不能像从前一样了，可至少……心里有个安慰。

她捧着那修补过的玉坠子，递到他眼前，不知道这样，他会不会好受一些？

顾凛之的目光从那块玉上移开，落到她的脸上。

他再次惊叹于她那双眼睛的漂亮，银河碎在里面，这句话绝不是夸张。

她眼睛睁得圆，眼尾微微上翘，娇憨又无辜，清澈的瞳眸清晰倒映着他的身影，不掺杂任何的情绪。

没有邀功，没有同情，她只是觉得该这样做，于是就做了，纯粹的令人自惭形秽。

顾凛之像是被烫到似的，很快的垂眸避开她的眼睛，他唇角微翘，话音却意外平静，“国师大人这是何必，一块玉而已，碎了就碎了。”

语气轻飘飘的，像在说什么不值一提的事。

云梨愣住了，她瞳眸里掠过茫然，呆呆地望着他，好似完全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

“可是……”她口齿因为急切有些不清，模样依旧很呆，“可是，你不是很珍爱这块玉吗？”

她没有戳穿这是他母亲的遗物，这件事她不该知道。

顾凛之平静回望她，倏地笑了，他笑起来便有些风月无边的意味，缠缠绵绵绕在眉间，拂过的风都缱绻。

他说，“谈不上珍爱，用习惯了而已。”

顿了顿，他笑了一声，“但习惯可以改。”

顾凛之驱动轮椅慢腾腾离开，云梨站在树荫下，拧着眉，仿佛陷入了巨大的难题。

在她以为看懂了他的时候，却发现，他远远不止一副面孔。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云梨眼中闪动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