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诉希尔肯
1912年5月17日,也就是希尔肯在听证会自辩后的第二天,司法部长乔治·威克沙姆按照计划起诉希尔肯。后来,司法部部长威克沙姆申请了临时限制令,禁止纽约90万袋因价格稳定计划而囤积的咖啡豆在市场上流通,并对希尔肯、纽约码头公司和价格稳定委员会的国外成员发起正式指控。
这样一来,美国国务卿菲兰德·诺克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边是司法部部长的禁令,一边是和巴西政府的外交关系。巴西政府针对司法部部长的指控,抗议说纽约的咖啡仓库是巴西圣保罗州的财产,是当时价格稳定计划借款的抵押品,美国政府无权查收。5月29日,威廉·钱特兰德写信给美国司法部部长助理,信中说“司法部部长非常关注此案,决定要抗争到底”。两天后,威克沙姆给《纽约时报》编辑写了一封非公开发布的信,描述了此案的经过。他反对“国外政府与跨国银行家们合作”,他指出值得注意的是“咖啡价格每磅涨价1美分,全美国加起来就要多付1000万美元喝咖啡。也就是说,全美人民喝咖啡就要花掉7000万~8000万美元。”维克沙姆还专门就此案件写了一封备忘录给塔夫脱总统。
然而法院拒绝批准查收库存咖啡的临时禁令。美国政府决定把诉讼范围缩小,集中到赫尔曼·希尔肯身上。希尔曼及其律师克拉蒙德·肯尼迪和司法部部长威克沙姆开始就此进行谈判。威克沙姆要求希尔肯将仓库的90万袋咖啡投放市场,然后就撤销起诉,而希尔肯只承诺投放70万袋,即起诉开始时美国仓库的库存量。希尔肯在给他的律师的电报中指出,从他自己的利益角度来看,向市场投放越多咖啡对他越好,但他只是在尽力保护巴西政府的利益,所以才要限制投放市场的咖啡数量。6月份,希尔肯威胁说,如果判决延迟,“可能会破坏巴西政府良好的合作意愿及两国之间的贸易往来”。
1912年整整一个夏天,希尔肯和威克沙姆都在为到底是投放到市场上70万袋还是90万袋库存咖啡争执不休。后来,希尔肯承诺1913年4月之前卖掉70万袋库存咖啡豆,显然威克沙姆最后做出了一定的妥协。但是,威克沙姆9月份从参加的一个夏令营活动回来之后,听说“巴西政府不愿意执行之前商量好的解决措施”之后,勃然大怒,他坚持要把此案“上诉到大陪审团,并且坚信大陪审团会控告希尔肯,而且他的其他同伙也会一并被起诉”。
国务卿办公室的人曾试图说服威克沙姆,为了缓和国际关系,尽量平息或者延缓此案。因此,威克沙姆一再推迟听证会。1912年年末的时候,乔治·诺里斯提出议案,强迫价格稳定计划囤积咖啡豆进入市场买卖。美国咖啡烘焙协会对此做出回应,通过决议公开指责诺里斯提出的议案,声称这样做会“为市场带来不稳定和危险的因素”。其他咖啡商人写信给威克沙姆,向他保证,美国咖啡烘焙协会已经被“一些咖啡生豆利益团体掌控”,他们的意见并不能代表所有咖啡烘焙商的真正心声。
威廉·乌克斯是《茶和咖啡贸易》(Tea & Coffee Trade Journal,1901年创办,是《香料工坊》的竞争对手)杂志很有影响力的知名编辑,他曾写信给威克沙姆,说“价格稳定协会成立咖啡烘焙协会,其目的就是更方便地压制任何打算破坏它们计划的行动”。在《茶和咖啡贸易》中,乌克斯发表社论指出:“就因为巴西人不动脑子,年复一年地种植多于市场需求的咖啡,凭什么我们美国消费者就要为此买单,喝掉他们的过剩咖啡呢?”诺里斯议员为了和这些财团斗争到底,都有可能政治前途不保。
希尔肯反击诺里斯的提案“意思含糊不清,无法理解”。他还嘲笑这位政治家多管闲事,插手自己合法的商业交易。他说:“如果诺里斯先生的意思是要阻止咖啡价格继续上扬,那么他最好先立法禁止干旱、霜降以及其他所有人类无法干预的天灾。”
新的一年到了,1913年年初,希尔肯和巴西政府突然反悔,推翻之前商定好的在1913年4月之前出售70万袋咖啡,他们现在打算将售罄日期延迟到年底。威克沙姆指责他们违背诺言,不守信用。他在给诺克斯的信中要求即刻执行对希尔肯的起诉,但是诺克斯又一次回复威克沙姆,声称要保持和巴西的良好关系,以大局为重。
然而,1月21日,美国驻巴西外交大使告诉诺克斯,价格稳定计划囤积在美国的咖啡已经全部卖出,卖家一共8位,来自美国几个不同的州。威克沙姆不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他说:“我宁愿相信他们是在撒谎,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不再关注这些辛迪加操作的买卖。”司法部部长威克沙姆的怀疑不无道理,因为巴西政府拒绝透露咖啡买家的名字。但是,囤积的咖啡的确已经都卖掉了。
2月27日,威克沙姆灰心丧气地写信给众议院议员乔治·诺里斯:“有那么几次,我都觉得可以把赫尔曼·希尔肯绳之以法,但是最后都被国际关系问题阻止了,恐怕在我卸任之前无法做到了。”
与此同时,巴西政府为了报复这起被一再延期的诉讼,取消了对进口美国面粉30%的特惠关税优待政策,这使得面粉出口商向议员投诉,责怪价格稳定诉讼案。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威廉·詹宁斯·布莱恩经过评估,依然站在巴西政府这一边。
4月,美国新任司法部部长J. C. 麦克雷诺兹上任。前任司法部长威克沙姆的得力助手威廉·钱特兰德给麦克雷诺兹写了一份言辞激烈的备忘录,告诉麦克雷诺兹,赫尔曼·希尔肯“为了自己的利益,操纵咖啡市场正常运营”,还敦促麦克雷诺兹不要放弃此案,除非希尔肯和巴西政府提供购入价格稳定计划咖啡的买家信息。麦克雷诺兹对钱特兰德的备忘录置之不理,根本不愿花时间在这起备受争议的价格稳定诉讼案上,4月就匆匆结案了。最后,希尔肯终于得以脱身。
咖啡稳定计划的第一阶段基本上完成了。大约310万袋咖啡还在欧洲仓库,1916年的时候全部售完。第一次世界大战(简称一战)开始之后卖掉200万袋,存在柏林银行的收益被德国政府没收征用。一战结束时签署了《凡尔赛和约》,巴西政府游说成功,拿到了赔款。1921年,德国人向巴西赔偿超过1.25亿德国马克,这场价格稳定计划的委托买卖完美落幕。
毫无疑问,价格稳定计划的受益人不仅仅是巴西的咖啡农和巴西政府,赫尔曼·希尔肯及其同党才是最大的受益者。但是,该计划确实有效制止了巴西咖啡农的大规模破产,也让他们的房屋得以保留,甚至还阻止了一场革命。不幸的是,其可观的成功收益让巴西人沾沾自喜,在接下来的几十年中,巴西政府继续实行各种各样的价格稳定计划。1912年,咖啡价格暴涨,人们欣喜若狂,巴西政府取消了对新种植咖啡树征税,结果又重蹈覆辙,几年后咖啡产量过剩。曾几何时,巴西根本就不用担心和其他咖啡种植国的竞争,20世纪初,巴西咖啡占据了80%的市场,但巴西政府实施的这一系列短视政策的最终结果就是,巴西在咖啡业的统治地位逐渐被减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