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行云知归（2）

我晕了过去，醒来后已是凡间的一个婴孩，回名曰风行云。虽不知是出了什么差错，以至还保留了身为神侍装渊时的记忆，但这于我而言，绝非坏事。我很庆幸，我还记得她。

九岁那年，我再次见到了神女。我中了毒，是神女救了我。醒来的那一瞬间，我险些在冲动下与她相认，好在还是忍住了，因为我还不能与她相认。

她知我是装渊，却不知我并未知忆。被贬入凡间的我，即便是皇子，也配不上神女，甚至这身份连神侍都不如。我知她不会在意，可仍会自卑；虽有自卑，又不甘放手。

我抱着一丝渺小的希望拼命修炼：万一能再凝神格，重归神界呢？古往今来，从未神祇神在神格破碎后还能再度成神的，可我除了拼这一场，别无他法。

继位后不久，她再度来到凡间。她出现在面前时，我毫无准备，有些错愕，但随即就是压抑不住的欣喜，我不便唤她“烟儿”，只好叫出了她的化名：“云归。”

我知她这化名为何意，也常在心里暗道：行云知归。

出于私心，我想让她留下，她答应了。

离渡劫仅有一步之遥，朝臣却不给我安宁。一个闺阁小姐被他们想方设法塞进后宫，让我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原来凡阅的帝王也不见得都过得称心如意。

我这一世没了神力，神女虽在我身边，但我还记得神界有令，神祇不得随意干摄凡间之事。我忙着修炼，不愿宫妃身上花功夫，便派替身与她们周旋。

皇室之人，都会培养与自己容貌、身形、举止、声音都极为相似的替身，以备不时之需，我也不例外。可我明明仅需几日便能渡劫，派出替身后仍感到不安。

至于神女那边……我不知如何告诉她，我因自卑，觉得愈发配不上她，自欺欺人装作失忆。我倒是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瞒着她。

终于，我成功了，不仅重回神界，还成了上神。我以为这样的身份足以与她相配，以为我们可以在一起了，不曾想，一盆冷水当场泼下，让我整从头到脚凉透，心中阵阵发寒。

白珞上神当天就找来了。

“如今你位列上神，有个秘密便不该瞒着你了。神界自古就有一个诅咒：神女不得动情，否则决不会有好下场。历届神女，一但动情，都受尽了苦难，最后逃不了个死字。如果你真心侍烟儿，就不要再去找她，让她忘了你。”

原来如此，难怪他们要强行将我们分开，难怪他们要贬我入凡间。因为诅咒，一切都说得通了。

夜里，我喝得酩酊大醉，一声声地唤着她的名字：“烟儿……烟儿……”生平第一次，我哭了。

我不敢再去找她，也不敢让她来找我。算着时间，我布下一个局。

神女来了我的府邸，她看见了找与别的女子在一起的画面。我见她一时间呆滞，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望着我。

我艰难地开口：“对不起，我食言了，我们不合适……”这话伤了她的心，可我的心又何尝不痛呢。我看着她大笑着离去，想去追她，双脚却像是被灌了铅，无法迈开分毫。我不就是想要她忘了我么，此时，正好做个了断。

闭了闭眼，我拂袖让身旁的女子回到石桌上的宣纸上——是的，她是我用神力画出来的。

从此，我的日子每天都是浑浑噩噩的，我几乎忘了时间，只有那个清雅绝尘的女子在我心中镌刻，愈发清晰。

白珞上神再来找我时，神女已经病入膏肓。医师说她这是心病，一心求死，无救。心病是因谁而起？我怎会不知是因为我。

我奔向神女宫，闯入她的房中，只见她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生机逐渐流失。我跪在她的床边，唤她，她不应；忏悔，她也不应。

我还想弥补，疯狂地透支神力，以我上神的神格，换一场轮回。此后，我不再是上神裴渊，她也不再是神女蓝烟。

我们在一对同时怀胎的姐妹家中托生。出生之时，是新生，亦是属于“裴渊”的意识消散之时。

那一刻，我听见的最一句话，是神帝派来的使使说的：

“司命上神断言，此女婴是最适合的新任神女人选，至于这同时降世的男婴……就做个神侍陪着神女吧。”

或许，早已注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