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问罪
纯阳院的道士们做完晚课，便三两结伴，返回屋舍休息。
过了没多久，整个纯阳院中，灯火陆续熄灭。
只留有一处昏暗亮光。
张星斗盘坐于蒲团上，蓦然间，耳边传来一声怒喝。
“张星斗，滚上来！”
张星斗睁开眼，仰头望去，喟叹一声。
......
九天之上，云彩翻滚如潮，气象恢弘，慢慢的汇聚出一张人脸，不断下压。
张星斗御风而来，看到这张巨脸后，拱手一揖到底，恭敬道：“弟子见过道祖！”
“张星斗！你好大的胆子！”
一声怒斥，伴随着雷声萦绕！
张星斗闷哼一声，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离经叛道之徒！”
张星斗后退一步，吐出一大口血。
“你毁了道家在陈国的气运，简直罪大恶极！”
这时，从极远之处传来一声爽朗笑声，“张星斗，观月书院真是托你之福啊！”
那张巨脸怒哼一声，传至万丈之外。
与此同时，一道缥缈身影出现在九天之上。
这道身影拱手弯腰，低声道：“请师父法外开恩，饶张师弟这一回。”
张星斗侧目看去，面露感激，“李师兄不必为我求情了。”
“退去！”
只凭一声呵斥，竟将这道缥缈身影逼回真身。
观海镇，一鸿院。
李书怀猛然睁眼，大口喘息，背后已被汗水浸透。
仰头望天，面容苦涩。
此时九天之上，在这张巨脸周边，浮现出数道云彩凝聚的身影，每个人都对张星斗怒目而视。
张星斗惨然一笑。
他所做之事、所想之事，被天地所不容，被各家做不容，道家视他为异类。
曾经见面行礼、问好的师兄弟，此刻如豺狼环伺，只等道祖一声令下，便会出手剿灭自己这个离经叛道之徒。
呵呵......
张星斗气势浑然一变，环视一周，朗声道：“昔日恩师今若在，怎舍爱徒战群狼！”
此声传入天际，回荡不休。
那些个人影，闻言色变，开始对张星斗声罪致讨。
......
许久之后，
张星斗吐出一大口血，脸色蜡黄，缓缓睁眼。
屋内的蜡烛已经烧尽熄灭，蜡油在顺着烛台流下时，便渐渐凝固，结成一坨蜡块。
透过窗扉，天色微亮。
张星斗慢慢站起，像是一个耄耋老者，独自行走在京城的街巷中。
客栈内，
嘶喊了一夜，徐馗的嗓子已完全沙哑，原本他以为的疼痛，并不是真正的疼痛。在于清禅为他画第二条龙时，他才明白痛不欲生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
按照洛姝事先要求，要在徐馗身上腾出一条龙的位置，所以于清禅只能将两条龙全部挤在后背。
两条龙纠缠在一起，盘于后背，龙头置于双肩，龙口朝天。
于清禅站在床前，大口喘息，连续画两条龙，对魂力的消耗可谓极大，此刻他微微颤抖，犹如风中残烛。
眼窝深深凹陷，双眼却依旧有神。
于清禅铆足一口气力，将仅剩的一点龙血，沾染在点睛笔上，向前探去！
现在，是画龙的最后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画龙点睛！
紧接着，一前一后响起两道龙吟声。
噔噔噔——
于清禅连退数步，只撂下一句‘完成了’，便步履艰难的返回自己屋中，还不等将整个身子挪到床上，就因魂力消耗殆尽直接跪趴在床边，昏了过去。
而徐馗，也早在于清禅走出房门前，沉沉睡去。
丽日当空，
徐馗临近晌午才悠悠转醒，这才发现张星斗搬了一把凳子，坐在床前，笑容和煦的看着自己。
“张......真人？”
徐馗刚想坐起身，就被张星斗所阻拦，轻声道：“不必起来。”
徐馗‘嗯’了一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张星斗笑问道：“你来到京城这些日子，可有什么收获？”
“收获？”徐馗想了想，认真说道：“要说收获，修为提高了些。”
“还有呢？”
“呃......还有么？”
“那贫道给你提个醒。”张星斗正襟危坐，正色道：“还记得贫道跟你说过的治国之道吗？以礼治国，还有无为而治，你觉得哪种方法是最好的？”
徐馗不假思索道：“我觉得，都还不错，但却不完善。”
“哦？那你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么？”
徐馗想起那晚所梦，点头道：“有！”
张星斗笑意盎然，却没有追问徐馗那更好的法子是什么，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杜听莲一事，你怎么看？”
徐馗沉吟了下，“我觉得妖不一定就是坏的，就像杜听莲，她就是一个好妖。当然，我也遇见过想害人的妖孽，就像那只狐狸精，非要我陪她一晚，其实是想吸我的精气......”
张星斗默默听着徐馗给他讲述那潘娘子的故事，脸上的笑容始终不曾退去。
待徐馗将故事讲完，已是口干舌燥。
“你能有此想法，贫道很欣慰。”张星斗叮嘱道：“记得，只要你认为对的事，一定要坚持下去。”
徐馗正色道：“张真人放心，只要对的事，我来者不拒。”
张星斗连说了三声‘好。’
“张真人，我感觉你今日好奇怪啊。”徐馗紧紧盯着张星斗，眉头微蹙。
“哦？哪里奇怪了？”张星斗笑问道。
“说不上来的奇怪。”徐馗这时也才后知后觉，张星斗的脸色十分难看。
刚刚还不觉得怎样，与他说了一会儿话后，此时再看去，简直是是面无血色。
“张真人！”徐馗挣扎的坐起身，急声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张星斗依旧是在笑，嘴角却开始溢出一丝丝的鲜血。
此时的他，已是油尽灯枯，根本说不出半个字来。
张星斗伸出一双颤抖枯槁的手，将徐馗手紧紧握在中间，笑着摇了摇头。
徐馗声音有些颤抖，“我带你去医馆。”
张星斗再次摇头。
这时，张星斗的身体上，浮现出一层淡薄的荧光，渐渐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发出白色光晕的圆球。
紧接着，这个圆球一分为二，一半没入了徐馗的眉心，另一半飞出窗外，最终落在了纯阳院内。
做好这一切后，张星斗心中再无牵挂，轻轻拍了拍徐馗的手背，含笑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