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多余的人

厂庆日后，生活又恢复到常态，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着。

陈经理表面上也跟大家一样，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只是巡视车间时，他的头昂得没那么高了，眼白也少了，原本黑红的脸更显得黑了……他心里的万丈狂澜，没人去搅动，可是老陈多么希望有人来搅一搅啊！这令人窒息的平静，不是要折磨人吗？

陈经理一向看不起的粘胶工老何，现在在老陈眼里，都是幸福的。老何虽然长像粗笨了点，一年到头只知道埋头粘胶水，但他似乎很满足，同事们也喜欢和他一起乐呵。

走到老何的工位前，陈经理停了下来。老何开始没注意旁边站了人，等他抬头看到陈经理时，嘿嘿一笑，笑容单纯而憨厚。“这个大经理，以前都不会正眼看我们的，今日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这么认真看我工作。”老何这么想着，腼腆地又笑了笑，埋头继续工作了。

陈经理还没有打算离开，他开口说话了：“老何，我记得你老婆上次来看过你，她好像没工作吧？”

这下，老何停下了手里的活，一脸老实地回答经理的问话，“是没工作，不过她身体不太好，进工厂这样的地方做事，我怕她吃不消。”

轮到陈经理没趣了，想跟一个以前看一眼都是抬举的普通员工聊天，竟然都聊卡了。真是自找的不自在。

陈经理在二楼车间走了两圈，大家都在工作，没人理会他。他慢慢调整好心情：大家不议论厂庆日的事，说明没人在意这个事，毕竟总部也并没有在公开场合说什么露骨的话。总部不挑明，员工不议论，说明集团还是重视我的，我没必要自乱阵脚。

这么一想，陈经理的脚步就稳健了许多。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位于一楼的开料车间。小韦在开纸板，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这要在之前，看到陈经理来，小韦远远的就喊了。今天陈经理凑到跟前了，小韦也没有主动打招呼。

小韦的反常行为让陈经理不好受，一个刚入职场中的毛头小子，也敢冷落我堂堂经理。看来表面如常的车间，其实已经改变了。老陈本就低落的情绪，再度噬啮着胸口。小子，看我以后让你好受？

从一楼车间出来，就是厂院子了。憋屈的陈经理不觉间就来到了卫生工具房，这也是扫地工人歇脚的地方。老父亲正在里面的沙发上打瞌睡，陈经理没有叫醒父亲。他在屋里坐了下来，不由得打量起这安静的小屋。突然间，他甚至挺羡慕父亲的，每天事简单又不累，厂里有吃有住，工资还不低。每天能看到风光无限的儿子，还能抽空跟媳妇聊聊天，工厂的大事小事都不挂计在心上。

想到这些，陈经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一声叹息，把老父亲弄醒了。陈经理忙掩饰失落的情绪，嘱咐父亲睡觉别凉着了。

“鹤呀，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事了？若是我跟你媳妇在厂里给你添麻烦了，我们就回老家去，不在这里影响你的事业。”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我就是过来看看你。”说着，陈经理起身往外走。

偌大的厂区，高大的南方乔木形成了巨大的阴蔽，浓荫里知鸟不知疲倦地叫着。

都知道，走进工厂，就是一番格外忙碌的景象了。每个工人都在快乐地工作，唯有陈老汉，我们的陈经理，显得那么多余。

在全厂都不待见的境况下，陈经理硬挺了一个多月。他想过把厂里的产品型号设计图带走，以后或许用得着；他又想过，刘平和梁小美关系很亲密，在他俩那里抖点谈资出来……

陈老汉离厂了，离开之前，他让父亲和老婆先回老家。

自作聪明的陈老汉，会不会再开启一段类似的人生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