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低限度的道德:对受损生活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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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快乐原则的反面

较真的修正主义者指出,严格的性理论缺少善意,这跟弗洛伊德的“压抑”没什么关系。有一种专业的嘘寒问暖能力,为了获得利益,它能在完全不同世界的人之间制造出亲密和直率。那教人软弱的世界,使人迷失方向,偏离真理。如果弗洛伊德缺乏对人类的同情心,就会与政治经济学的批评家们为伍,后者比泰戈尔和维尔法尔 维尔法尔(Franz Werfel, 1890—1945),奥地利宗教人道主义作家。的政治经济学还要好些。但相反,他违背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把有意识的行为追溯到无意识的本能,同时又赞同资产阶级对本能的蔑视,而本能本身正是他所批判的理性化的产物。用《精神分析导论》的话说,“普遍评价……会把社会目标看得比私人的性目标更高”。他自己就是如此。作为一名心理学专家,弗洛伊德静态地接受了社会和自我的对立,却没有进行检验。书中所描述的灾难性机制,他自己却没有在社会压抑中发现迹象。相反,他缺乏理论,又带着偏见。到底本能是与现实相反的压抑方式,还是本能无益于文化的升华,弗洛伊德也拿不定主意。客观存在于这项矛盾中的是文化的两重性,再怎么对健康的感官享乐进行赞扬也不能使这种矛盾消失。然而,在弗洛伊德那里,它导致了判断标准的贬值,这才是精神分析的目的。这种未启蒙的启蒙思想为资产阶级的幻灭提供了方便。作为迟到的反对,弗洛伊德虚伪地在公开解放受压抑的欲望和补偿公开的受压抑欲望之间摇摆不定。对他来说,理性只是一种上层建筑,不是——像官方哲学所坚持的——基于已经深深渗透到真理的历史时刻中的心理主义,而是基于他不承认手段和目的与理性无关,这证明了作为手段的快感,是合乎理性的。这已堕落为保护物种的全套伎俩,因此,它本身就被暴露为一种狡猾的理性形式,毫不考虑超越对自然的屈服的快乐时刻,把比率贬低为合理化。真理成了相对性,人民成为权力的化身。只有在满足了最终目的的、无目的性的、盲目的肉体快感中,乌托邦才能被置于一个稳定有效的真理观念中。然而,弗洛伊德为我们提供发现快感的精神分析方法,却有意地同时反对心灵和快感。在《一个幻觉的未来》中,有一位缺乏智慧的冷面孔老先生,他引用了一则商业旅行者的格言,关于天堂是为天使和麻雀准备的。这篇文章应该从文集中摘取出来,在文中,他虔诚地谴责了享乐社会的反常行为。那些对快乐和天堂同样感到厌恶的人,确实是最适合作为精神分析的对象:在许多经历过成功分析的人身上所观察到的空虚、机械化的品质,不仅要考虑到他们的疾病,而且要考虑到他们的治疗,因为治疗也使它所治好的部分脱位了。打破治疗上广受赞誉的移情并不是精神分析治疗的关键。在人为设计的情境中,主体自愿地、灾难性地进行着自我毁灭,而这种自我毁灭曾因情爱的自我放弃而非自愿地、有益地实现,这已经成为一种反思主导的、追随领袖的行为模式,它会把所有的心智和背叛心智的精神分析者一并消灭。


(1) 维尔法尔(Franz Werfel, 1890—1945),奥地利宗教人道主义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