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夜探夜郎国(1)
起初是一段爬山的路,砌有片石的台阶,石阶上爬满了各种青苔,毛绒绒的,卷着发辫的,装饰着路面。
青苔上铺着厚厚的落叶,需要非常小心地走路,不致于滑到山底。
走路不看景,看景不走路。王科长提醒着。
我停了下来,看着这支小分队:
我、司机和王科长,总共三人。
今天上午,听说我准备马上离开,并申请了再派车送行,县里招商局的同志坐不住了。
虽然还是国庆假期,他们派了一位精干的王科长与我联系。
飞机是明天一早的,我和赫本决定马上就出发,防止路上有什么意外,车上多了个王科长。
他带着我沿途观看文化景点,说晚上可以到达夜郎国庄园,今晚就住在那儿,第二天早点出发,两亇小时后就可到机场。
想到将来还要麻烦当地政府送张凯回家,我点头同意。
我安排赫本到最后一排座位上躺下休息,她一上车开始晕车,脸色苍白。
我建议沿途只看风景区,有山有水的那种。王科长说风景多得很,还有天坑,他希望意见再具体点。
我只好凭着想像说:
山要连着山的那种,不是一个山头,是好几十个,不,好几百个山头的那种,水要绕着山谷里的,有落差,顺流而下时,两岸要挂着瀑布。
王科长在心里盘了下我说的可以投资的风景,他说那剩下不多的地方了,然后他用当地话和司机沟通,显然他并不愿意绕道,他俩嘀咕半天,司机又打电话咨询了其它人,终于车子发动了。
我回过头与躺在椅子上的赫本说:
等会我们下车考察投资项目,你不要跟去,就在车里休息,如果我们走出两个小时内不回来,你给我打电话,如果电话联系不上,你再等30分钟我们还是没有回来,你就报警。
她点点头,把脸蒙在张凯给的军大衣里,在摇摇晃晃的车中睡去了。
开了近一个多小时,前面没路了,司机对我和王科长说到了。
我们三个人下了车,司机锁好了车。
我想想不放心,又回到车上,把车窗摇开一条细缝,然后探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赫本,离开了车。
大约上上下下几十趟后,终于到达了山顶。
王科长手一指,你看:
前方一片金黄色的稻田,随风呈S形扭动,在稻田更远处,是十几个,不是好几百个山头,圆滑地伫立在稻田远处,像是一个若大的盆景,山脚下白云缭绕,慢慢升腾,仙气森森。
好美的原始山景,除了眼前的稻田有人工的痕迹,远山一派古朴高原的气质。
我对王科长说山看到了,给十分,满意,水在那儿?
他说可能要费点功夫,绕到稻田的背后去。
我们又折回车上,司机发动汽车,沿着山根行走,眼看着就要到山前了,可是还得再走几个小时,这可能就是空气太透亮了的原因吧。
我问王科长,走到水跟前大约有多远?
他说三四站地吧。
我算了算,一个小时来回足够了,对赫本说,如果一个小时我们不回到,联系不上,你再等30分钟,就去找人报警。
终于,我们甩开了麦地,走入了一片原始的灌木林,没有路,山坡上树种繁杂,空气潮湿,用力拨开树枝才能行路。
王科长让我走在第三个位置,他走在第二个位置,怕我误会他不殿后,解释说:
这里毒蛇多,常通它们攻击第二个人。
我紧张起来。蹲下来把像他们那样,用袜子把裤脚包上,王科长捡了根树枝,每人手中拿一根,让我集中精神,不要跟丢。
远远地就听到了轰鸣的瀑布声。
一条巨大的裂谷在脚下伸延,河谷里,咆哮的河水冲破滚落在河心的山石阻挡,跳跃前进,两岸十几条瀑布跌落谷底,站在岸边,能感到脚下的轰鸣,让人分外心惊肉跳。
溪水汇合着各路的地下温泉流入峡谷,热气上升,出现了我在远处看山时,山脚之雾升起的奇观。
王科长介绍,这就是地球上最著名的一道伤痕,也有人叫它地球上的绿飘带,这条深谷切入地表近50公里的长度,谷深数百米,河水的落差有14米,沿途有上百条瀑布,都是山峰上流下来的,这里几乎是国内最原始的自然状态,没有当地人带路,外人很少能走近。
这将是一条王牌的漂流谷。它有非常国际化的气质,深藏在群山中。我想好了下次俱乐部沙龙的主题。
我低头看了下自己深陷入泥中的鞋子和被雾水打湿的裤脚,相信外面的游客很难抵达到这儿,我拍摄了各种角度的照片,想传给小郑,没想到这儿依然没有信号。只好作罢。
看了下时间,该回去了,天暗下来。
这时,王科长突然叫一声,手捂着脖子,说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马上红肿了起来。司机领着我们走到了一块空地上,他让王科长蹲下来,察看伤口,他判断不是蛇咬的,但情况很不好,一会儿就肿了一大片。
司机让我跟着他,千万别动伤口,他去找草药。
我拉开他的领口,一个红肿的包块正好位于脖子中央,包块又红又亮,这闪电般的突袭让我心惊。
我疑惑为何司机判断伤口不是蛇咬的,王科长像看出了我的心思道:
要是铬铁头干的,我这当口早就不能说话了,应该是其它的虫子。
我对原始森林充满了敬畏,纵然王科长那么富有经验,一样被偷袭,看来我们闯入了某种动物的领地,这只是小小的惩罚。
很快,司机回来了,手中多了一把像桑叶一样的叶子,把叶子揉搽在伤口处,一张张地扔掉,终于把红包块里面黑亮的水弄出来,说安全了。让王科长用手摁住草药,一路行走。
我们回到车里时,发现后座大衣掀开,赫本不见了。
我冷静下来,让司机开车,沿着路寻找。
她不会跟着我们去峡谷,一定是顺着路走掉的。
王科长围绕着车转了几圈,他在地上找到了一个毛线编的球,递给我看:
这是夜郎庄园的人穿的鞋子,您的同伴很聪明,她肯定上怕我们找不到她,扔了下个信号弹,他们把她带走了。
这正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我看了下时间,行走路上的意外,让我们晚到了十多分钟,赫本是找人报警去了。
我问王科长她去夜郎国庄园安不安全?
王科长沉默了一下,反问我了解夜郎族吗?
我说模糊听到过这个名字,并不了解。
他说,这是一个古老的民族,至少有二千五百多年的历史,世代居住在此地,古代的范围很大,包括熊猫省、孔雀省的一部分和安南国的一部分,夜郎自大这个词可不是来虚的,真有自大的资格,后来缩到只有这块巴掌大的地方。
我说古老就好,古老就有文明对吧?
王科长摇摇头说:
他们是古老的民族,但有一个不知道怎么形容的风俗,就是邀请远方的客人到他们那儿做客,如果你不了解,喝了他们的进寨酒,那就着了道儿了,他们会在你昏醉的情况下,以你为与祖先对话的灵媒。所以这个地方还有部分没有开发开放,一般都是我们带人进来参观,掌握着分寸,当然,也有探险者喜欢到这儿来,寻找真正的最后原始部落。
我没有听懂,让王科长通俗地讲,讲重点和细节。
就是邀请你跳舞,借着篝火,当然你是在昏醉的情况下跳的舞,他们会给你戴上族里传下来的图腾,给你画上脸谱,铜鼓响起来的时候,你会跟从音乐,从灵魂深处与祖先沟通,与过去沟通,手舞足蹈,他们会根据客人的舞蹈,判断一年的收成。
我问:有危险吗?
王科长说那倒没有。
那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吗?
王科长认真地说:
“怕意外,一般来说,接受药物与音乐的召唤,每个人引起的身体语言都是不同的,有人会浅思维,有人会深入思维。如果自己控制不住,引得心乱神迷,就会发狂发癫,可能会诱发原有的疾病。而这一切都是没办法控制的。
她这么年青,没啥毛病吧。”
我说情况很不好,她男朋友得了绝症,一路上情绪都很低沉,你们也看到了,如果药性激发了她的潜意识,她可能会放弃。
司机和王科长没有听懂,问放弃什么?
“放弃自己。”
司机全速前进。
远远地,一棵巨大的树开着艳红的花,立在半山腰,衬着深墨绿的群山背景,十分诡异。
诡异因为它是一棵紫薇,是落叶灌木,不知什么原因,这棵树长成的参天乔木,树干高达十米以上,应有上千年的时光。
有节奏的铜鼓声从山腰上传出来,王科长说:
“要尽快找到她,否则她要是随着夜郎国的鼓点跳舞,怕是身体不能承受。”
紫薇树下有一块平地,已经生起了篝火,用青布包着头,穿着青布衣滚着黑边的夜郎国庄园的人们,男女老少,围在火堆边,跳着看不懂的舞蹈。
我看见火光中,赫本穿着一套藕色的连衣裙,脸上被涂满了油彩,神情恍惚地占在中央,众人围着她叫着她的灵魂:
霍,霍霍霍霍耶。
在药物与火的刺激下,赫本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起初幅度变不大,随着激烈的鼓点,她开始旋转身体,不断地在原地旋转。
王科长已找来头人,问我怎么办?
我说把鼓停了,让她停下来。
满脸油彩、戴着虎头装饰的头人说:
仪式时停下来非常危险,鼓点如果突然停下来,她的灵魂会失去支撑。
看我没有听懂,王科长解释:
“就是回不来了。鼓点是通道。”
我问怎么才能让她停下来?
头人说该停的时候。
我扯下他的虎头,气急败坏地说:
“我要现在就停,马上停,我要带她回家。”
头人可能从来也没有这么受过这么严重的威胁,自尊心深受打击,生气地说:
是她说联系不上同伴,找到我们这儿寻找帮助,是她自己要求喝下了药,那会带你们走出拉哈安之地。
我说我们已经走出来了,快把她弄醒吧。
头人摇摇头:
“时间太短了,她还没有到达祖先之地,只有一个办法,你也喝药,把她引回来。”
我看着王科长,他不吭声,表示这是唯一的选项。
一股酸苦的汁水,滑下我的喉咙。
喉咙象火烧过,灼热感一直走到肠胃,顺着血管走遍全身,全身象加满了油的悍马,就要沸腾起来,在我意识到药物里有刺激神经的成份时已经晚了,失去了自我意识,接下来的人是另一个我,它是真的我还是另一个我,至今都没有搞清。
我被推到了火堆里,人间的思维一下子就断篇了。
在被带入火堆之前,迷迷糊糊之中,头人把他胸前的一块黑呼呼的装饰取下,挂在我的胸前,说跟着它,走出来,不迷路。
记住不要回头,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