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西行列车(2)
人人穿着银白色的宇航服,从星际快车下车,每个人像土拔鼠一样排着队走过空中玄梯。
行李被传送带直接传送到房间的行李柜中,机器人在前领路,它们比人类矮一个头,脚底是滑轮,载着灵巧的身体,面无表情,将额头上的光束对着门锁,打开一扇扇门。
房间是五芒星的结构,纵横在星空中,以蓝宝石的星星作为背景墙,发出耀眼的光。
远处,暗红的太阳像一个火球。
我走进房间,窗帘轻轻地合上,著名歌剧演员的声音若有若无地飘出来,台子上传输着丰盛的晚餐,手指滑动点击空中的电子屏幕,菜单来回变更,可以根据需要,订制喜爱菜品的外形与各种搭配,我点了一款仙女星座,很快虚拟的图案,生成了一道五彩缤纷的冷盘,从空中缓缓降落,悬浮在我的胸前。
这好梦还没有做到精彩处,门铃响了。
嘿,谁这么早来访?
我伸手按亮“请勿打扰”。
这时,电话同步响了,总机服务台轻柔的声音传进来:
“刘先生早,请您尽力配合,公安要进您的屋查房。”
这就是五星级宾馆的服务标准吗?大清早上查房。
我不得不打开了门。
冲进来3个公安。
我抹顺了头发,整了整衣服,一边扎紧睡衣的腰带,一边客气地让他们进屋坐下,我没有带人回来,你们抓不住我什么。
这就是我与小郑这种人在出差时的本质区别。
有一次,小郑在长某饭店就给公安按在了床上,说是有小姐告他不付账。然后,从他的床下拿出个套子,人赃俱全,小郑哪见过这个场面,那几个假公安就让小郑打开保险柜,拿走他的钱、照相机、手表等私人物品,还把他脱光了用毛巾绑住脚脖子,扔在地上,过了好多天,他才明白自己是被人里应外合地给放了白鸽。
打铁还需自身硬,我要看看他们把我怎么着。
那三个公安中年长的公安说,我们是从BJ来的。这让我很意外。难道他们一路跟着?
他长得像《今天我休息》电影里演警察的演员仲星火。
“额,我是一个守法的公民,我从来没有不良记录。”
公安仲星火说:
“只是找你问点事,没有说你违法。你叫什么名字?”
“公民刘明达,男,38岁,未婚,家有......”
那位女公安,长得更像是我们那个年代的明星龚雪,说出这个名字就有代沟了,现在已经很少见到那样水灵的女明星,什么原因不水灵了?据说都被同一位美容医师给整容了。
更奇的是那个年代次水灵的女星白灵,当时也是我们广大影迷们喜欢过的,具体说也是我喜爱的,居然到扶桑国版的《花花公子》上,让扶桑国人潜规则了。
公安龚雪已经打开本在记录了。
公安龚雪写到“有车一辆”时停下来不记录了。
“我问你答,不是你答,你没完没有了地答”,公安仲星火严肃地说。
“我可以不答,要办公,等到九点吧。”
“与你同室的刘寅生死了。”
我吓一跳。
“这是你留给他的茶叶吧?”
我看着自己留下的东西。
“中午才能出死亡时间报告,但我能肯定,在你下车前,他就死了。”
公安仲星火十拿九稳地说。
“嗨,与我无关啊。”
“我们没有说与你有关,只是请教几个问题:
第一,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不知道。”
“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不知道。”
“你知道他要上哪里去吗?”
“不知道。”
我来个一问三不知。
小郑早就告诉过我说:坦白从宽,牢底坐穿。
反正死无对证。
那三个公安却因为我的一问三不知,反而长舒口气,好像我不知道,是天大的喜事。
公安仲星火又接着问: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为什么要给刘寅生留下茶叶筒啊?”
那只3.5盎司、墨绿色的大吉岭茶叶筒出现在我眼前。
我要说我留下它来,是为了让老人品尝西溪十八家的茶,这不是中了“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的招数了吗?
“哦,天太黑了,可能我忘拿了,我下车时,怕惊了老人,所以没有开灯,川妹子可以证明,当时就是黑着下车的,还是她叫醒的我。”
老公安说,现在还不能给我个准信,那个茶叶筒,他要拿去做个鉴定,看看是不是茶叶有问题。
公安龚雪则让我在她写的记录上签名,但决不是留念。
然后他们客气地告诉我,今天最好不要离开,听BJ方面的消息。他们就住在附近,可能随时会来请教。
半夜下车,梦到自己到了外太空旅行,公安第二天一大早就找到我盘问,不过才两个小时多点,BJ的公安也太神了点吧,而且还是清早从BJ赶到我的宾馆的,谁说咱们的公安动作慢我就跟谁急。
睡意全无,洗了把脸,在镜子中问自己:
就我离开这么一会儿,老人家就没有了,好心送他的茶叶,却成了嫌疑,这说明什么问题?还是宅在家一个人炒股好,这一出门就惹是非。
我后悔起自己洗手不干炒股的活。
拿出包,发现路易.威登侧面小口袋的拉链半开着,这个小口袋我习惯地会放车钥匙一类的小杂物,上车前明明是拉好的,而路易.威登不是便宜的地摊包,德国人占领法国时,为了把名画运走,还找路易.威登给订制,泰坦尼克号打捞时,也只有这个牌子的包,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可想而知品牌的质量是有百年保证的。
我拉开一看,那支壮硕的万宝龙斜插在里面,我想了想,向毛爷爷发誓,不可能是我顺手拿的,虽然我喜欢这支笔,但也不会做这等下三滥的事,还有,紧贴着万宝龙的,是一张存折。
这不是老人家的那个吗,我打开存折,刘寅生三个字明明白白地写在上面。
他一定是在去世前把这些东西放进了我放在餐桌上的包里,而我睡得太死,没有醒。但为什么是我?
突然想到好像他还给我手里塞过东西,我到洗衣袋里找出换下的裤子,口袋里果然是从《人民铁道报》上撕下的条边,字迹模糊,很乱,我不想细看。
他老人家肯定是把回家的事交给我办,还给我留下了这二百万元存折里的定金,太客气太贵重的礼节了。
这是不义之财。
交不交给公安?
交,说不清。刚才已否定了和他有任何关系。
不交,我就得帮他办事。
我想了想,公安还会再回来,我必须把这些东西先收好,让我静静。
找到房间茶几上,宾馆放茶叶的盒子,把存折埋在茶叶下面,这支笔,就公然地放在包里,这样,反而没有人怀疑。
那张纸条放哪里好?它最重要,想了想把它卷起来放进了茶几上的火柴盒里,用火柴压上,这样安排好后,门铃又响了,我打开门,公安龚雪进来,说接上级领导指示,要与我一起等结果。
我看了看时间,快十一点了,我给小梁打了一通电话,说提前出去看碑林,晚上才能回来一起吃饺子,我不能让他知道我与公安在一起。
那样,他会误认为我带着公安来找他麻烦,还且还是BJ来的。
以我的能力,我不可能与三个公安为敌,但眼前的这一个,我还是很有把握战胜地。
于是我脱下睡衣,正面全裸,像只骄傲的大公鸡从她面前晃过,去浴室梳洗。
龚雪脸红着,骂了一声“变态,”从桌上拿着送餐的菜谱挡着,假装着什么都没有看见。
一个小时后,另外两个公安到齐了,对我说,对不起,浪费公民您的宝贵时间了,BJ的报告出来了,刘寅生原定今天上午在阜外医院做心脏搭桥手术,护士没有看好他,让他跑了出来,导致他的死因是大面积突发性心肌梗死。
但我们要随时与你保持联系,可能他家里人会有些问题麻烦你,因为你是最后一个与他在一起的人,要有人道主义精神,帮助家属化悲痛为力量等等。
我说谢谢公安,我本无家小,随叫随到。
那位年青的公安,随手拿起了火柴想抽根烟,忙了一上午,他想休息一会儿,这也是应该的,从BJ到西安,可受累了,但你休息一会儿,我就得完。
我说,“周星弛公安,”他长得有点神似,“抽烟空气的不好,我有哮喘病。”
周星弛公安拿火柴的手停在半空,我说:“火柴盒是酒店财产,等我付了房钱,就可以送给你。”
周星弛公安一点都不幽默,没有与我对口词,而是像受了男生欺负的小女生那样,使小性子,生气地把火柴盒扔在茶几上,表现出一秒钟也不想与我这样的人为伍的表情,那位女公安就更不用提了,对我这样不劳而活而且还活得很好的人,能够坦然地一脱到底的人,满脸都写着“仇富”二字,只有老公安定定地看着我,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有说。
他们走了。
我把火柴搂在胸前。
我关上门,然后,发现自己哭了。
看见在我的泪光中,刘寅生闪着狡猾的眼神对我说:
小刘同志,我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刘寅生突发大面积心肌梗死,就算我没有点医学常识,我也知道,他放着好好的手术不做,请了好好的名医不理,一个人穿着睡衣睡裤,可能是套了件别人的外衣,从医院溜出来踏上西行列车,一定是什么事情让他不能不来,让他不能不激动,让他不幸死在了车上。
是我读了什么新闻让他激动了吗?
我回忆,不可能,我读的新闻中,没有一条让男人兴奋起来的东西,那会是什么,让他送了命?
我百思不解。
京剧段子的音乐再一次响起来。
他在临终前,肯定是唱着这个段子的,难怪他的嘴奇怪地张着,难道这个段子会让他激动得心脏大面积地心肌梗死?
我再也不喝西湖龙井,这淡茶居然不但没有让我睡不着觉,反倒把我给深度催眠了。
老人走了,他从医院逃出来,一定是害怕手术会失败,这样让他担心自己不能完成那个叫X的任务,因为知道自己已不可能完成这个X任务,所以,他认定我给他喝好茶,还许诺用山泉水给他泡茶,用汝窑之器给他盛茶,这都是敬老,而且无家口之累,无同事之口舌,身世简单,喜爱宅家,所以他认定我是一个身世简单的好人,他真是想得周道,他不知道我胸无大志,只顾自己率领QQ群里的小团体发家致富,不顾还有其它群体的人,等待着共同致富。
他死前提前给我付了定金,想当然地就把这个X任务交给了我,真是认错人了。
而我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梦游般地接受他的纸条,就算没有拒绝。
这样的合约有没有法律效应呢?在这个依法治国的时代,凡事都要合法是吧。
我得回去问问王建军,他为小郑当过辩护律师,是一个只要付钱就会把案子处理得妥妥贴贴的专业人士。
我想抽开火柴盒,辨认老人留下来的字条写个啥任务,但又一想,管他写什么,还是要先找到小梁,在西安好好玩几天,等心情好了再看吧。反正公安已经搞清了事实,不会在我梦游外太空时再一次闯入梦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