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全职乙方（1）
我是全职乙方
PS：本文一切机构、人名、ID都为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
甲乙APP
用户：Ainsley 等级：白银
【办结订单】营销类-OX茶饮开业，所需排队乙方人数50。要求：竞相购买，眼神中流露出如饥似渴和望眼欲穿的难耐神情，大众点评五星带图彩虹屁不少于100字。50/h+店内任意饮品1杯。
【办结订单】人际类-清明扫墓，所需乙方人数2。要求：悲痛欲绝，捶胸顿足，哭出真感情，掉下真眼泪，需接受直播监工。特注：请勿叫错长辈姓名和称呼！200/次（相关道具自备）。
……
【订单进行中】营销类-网红大咖刘宝宝、花小仙、嘤嘤公主云市粉丝见面会。所需乙方人数250。要求：近乎六亲不认地进行尖叫欢呼，营造出热情似火的现场气氛，把推荐产品当做不要钱的LV，一拥而上疯抢（保留付款界面，费用会后统一报销）。100/场（共三场）。
作为一个据说“土生土长的鹏市人”，袁正义对鹏市都格外陌生，更不用说距离鹏市半小时车程的云市。走出动车站，她捣鼓半天手机导航，才顺利坐上去往目的地的公交车，胃部咕咕声如同两军对峙时雷动的战鼓。
手机界面显示，乙方任务正在进行中。
“甲乙”是近几年兴起的一个生活服务类APP，上面有发布任务的“甲方”和负责完成任务的“乙方”。“乙方”就像职业群众演员，扮演生活中一个个迥异角色。
跟其他利用业余时间捞外快的兼职乙方不同，袁正义是全职乙方，每天奔走于鹏市的大街小巷，有时昨天还在出殡现场吹吹打打，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今天就为新人的终成眷属而欢呼歌唱。
这次来云市履行乙方任务，为省下一晚房费，她联系上一个曾一起做任务的网友阿兰，借宿一晚。来的路上才知道，阿兰竟然是个警察，且交给她一个任务。
为确保一会儿不捅娄子，她又将阿兰的任务要求复习一遍——近几年网络诈骗有了新手段，即杀猪盘，以婚恋为借口，以几个美女俊男的照片为诱饵，对爱情充满憧憬的男女便为网络另一端的猪头三把积蓄掏空，更有些女性被骗财又骗色。最近，云市反诈骗专案组跟踪到一个运作杀猪盘的团伙，几个女警伪装受骗者进行一番单兵突破后引起杀猪盘的警觉，竟开始反侦察，所以专案组需要“生面孔”。
袁正义的任务十分简单，即假扮受骗女士去跟杀猪盘诈骗分子“网恋奔现”，待周边盯梢、放哨和后台操作的一干人员被锁定，就可借上厕所避开，让警察实施抓捕。
“卓悦酒店咖啡厅……”袁正义下车后跟着导航一边走一边找，因为一路开着定位，本就所剩无几的电量很快被烧完，走到云市地标性建筑之一卓悦酒店门口时，仅剩4%电量的手机竟然自动关机。
酒店大堂右侧休息区的一张圆桌后，一个身着简约合身黑色西装的男人回看五分钟前Ainsley发来的信息：殷，sorry啊，出来的路上有点堵车，我已经催促司机尽快赶过去。
约的是下午五点，为表示诚意，殷迟习惯提前5分钟到，并给对方5分钟的迟到时限，但对方只要超过一秒，他立刻走人，哪怕是曾任职于美国最出名的MCN机构并号称“超级网红孵化大师”的Ainsley也是一样。
现在……他抬腕盯住表盘，离5点5分仅剩最后10秒。
时间进入倒数，殷迟便没再将目光放在酒店入口，心生不悦但依然有节奏地默数5、4、3……
毫无诚意。
殷迟放下咖啡杯，杯底和小碟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随即，他起身欲走。
袁正义箭步过去，心跳得飞快，一方面因为这次的任务有点刺激，另一方面因为对方居然这么帅！难不成现在的诈骗犯是用真实照片跟受害者谈恋爱的？
讲真，面对这张脸，想不一掷千金也难。
她赶忙拨拨流海，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地打招呼，“你好！”
起身瞬间如同从天而降的女人让殷迟有几分愕然，很快便恢复常态，但心里仍有一丝疑惑。
资料显示，华裔Ainsley女士42岁，而眼前这个风尘仆仆的女人明明只是略施粉黛，看起来却好像只有20来岁，那随意的打扮，实在不符合她的身份。
Ainsley来之前并没说带了助理，于是他确认道：“Ainsley？”
袁正义汗颜，心想云市警方真是太缜密了，为了假戏真做，竟然直接用她在“甲乙”的ID来“钓鱼”。
她飞快地上下打量一遍他，合身的西装和利落稳重的短发让他散发着一种精英范儿，这种范儿绝对不属于西装笔挺跑业务的推销员，更类似于那些出入高级写字楼的白领甚至金领一族。这么一来，之前从来没见过活生生诈骗犯的袁正义对所谓杀猪盘有了新的认识——
不捯饬得像个总裁、练就这么一副有磁性的嗓子，受骗女性怎么可能“借”出去大几十万甚至几百万让对方进行“资金周转”呢？
她暗叹一声腹诽道：哼，空有这么好的一副皮囊，干什么不好，居然搞诈骗，长得再帅也掩盖不住人渣味儿！
她保持着专业的微笑，礼貌地回答：“是的，我就是跟你聊过的Ainsley。路上挺堵的，我是不是来晚了？”
在美国长大的华裔或许比较随性，再说，这也不是商务谈判的场合。殷迟不再追问，“请坐。咖啡？”
“不必了。”袁正义肚子饿得抓心抓肺的，只想暴饮暴食，“我想……吃点东西。”
殷迟不觉异样，任由她点单。
袁正义翻阅着中英双语菜单，颇为无奈，西式点心和饮品，一点能填饱肚子的硬菜都没有，而且价格就像拦路抢劫，简直达到了商品经济的顶峰。
她悄悄抬眼看看对面那个诈骗犯，决定在他被捕之前，狠狠敲他一笔，让他取之于民的不义之财用之于民。
她埋头点单的时候，殷迟的目光停留在她鬓角几缕散落的棕色发丝上。这位Ainsley散发的少女感、举手投足间的跳脱和未经挫折磨难洗礼过的清亮眼神是任何一个40岁女人所不具备的，就算是那个40岁时成功出演18岁少女的影后殷可期恐怕也不能鲜活地表达这样的一股青春鲜气。
想到殷可期，殷迟的眸色渐冷，甚至露出一种显而易见的肃杀。
在他俩陷入沉默时，旁边的一张圆桌边，两个中年男子落座，互相很热络的样子，但交谈始终低语，好似生怕被人发现他们说话的内容。
袁正义偷瞄一眼，不知道他们是便衣还是诈骗犯同伙，一时不敢大意，佯装镇定，怒点了能迅速填饱肚子且最贵的几样东西，再看对方的脸色，一切如常，若不是怕露出马脚，她简直要伸出大拇指为这个诈骗犯稳定的心理素质狠狠点赞。
转念一想，他们动辄就骗上个大几十万，区区一两千块对他们来说又算什么？
殷迟打破沉默，“Ainsley，想必来见我之前，你对我早有一些了解，我也知道你追求效率。客套的话不说，我想听听你的要求。”
袁正义清清嗓子，正襟危坐，“我不是特别挑剔的人，合眼缘比什么都重要。”
殷迟对这样的回答似乎早有所准备，从小在美国长大的Ainsley或是不太能熟练地运用中文词汇，“合眼缘”一词里头的模棱两可最需要揣摩，何况现在不比他刚创业的五年前，尝到流量变现带来的甜头之后，国内MCN机构如雨后春笋，既是内容的竞争，也是人才的竞争。
早在Ainsley跟前夫分手，并放出消息要离开美国的时候，多少猎头和同行就盯上她这块肥肉，梦马视频也不例外。
他并没有表现出迫切的样子，只冷静客观地将自己公司的优势娓娓道来，“跟那些尝到甜头、刚刚起步争夺市场的MCN不同，梦马视频的PGC生态系统早就形成了闭环，就拿去年的双11举例，我们的主播单场直播2小时创下1.87亿的销售记录，至今没有其他公司能突破。”
梦马视频？好像在哪里听过……袁正义想了想——哦，对了，自己在短视频APP刷到的好几个风头正劲的网红就带着梦马视频的LOGO，闺蜜龙春晓不久之前因为点评了某个社会热点事件，单条视频点击达100W后，好几个运营网红孵化的传媒公司来找过，其中一家就是梦马视频。
“贵公司……真了不起。”袁正义无比讽刺地说，心里叨叨着——忽悠，接着忽悠。
现在的诈骗犯心理素质不但要求很高，在与时俱进方面也比她强得多，专业名词说得挺溜，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看来每一行要做大做强，都不是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