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日星期三
上午6点45分
“朱丽叶——特!起床了!”
“知道了!”
“朱——丽——叶——特!起——床——了!”
“好了,好了!我听到了!”
“朱丽叶特!快起床,赶快吃早饭!”
“噢!”
“朱丽叶特!”
“等等!我这就起床了!”
行行好,别喊了!
我叫朱丽叶,13岁,我讨厌我的名字。我的朋友们都叫我“珠儿”而不是叫我“朱丽叶”。这个名字以“特”结尾,跟“单簧管”“小铃铛”“小喇叭”谐音。而且,老妈每天早上6点45分都震耳欲聋地喊这个名字。
我把枕头压在头上,低声抱怨。可怜可怜我吧!起这么早太不人道了!让我再睡两分钟……
“朱丽——叶——特!”
“啊!”我也大喊起来,“听到了。我又不是聋子。我已经对你说了,我这就起床!”
我的房门突然大开,老妈出现在门口。
“我有话要跟你说,朱丽叶,快起床!”
“我现在没有时间,妈妈。不能等到今天晚上吗?”
“真的不能。我写了一封信,你要交到学校办公室去。”
她递给我一张一折为三的纸。
“这是什么?”
我还没有完全睁开眼睛,脑子还糊里糊涂的。我艰难地从被子里抽出一条腿,然后又抽出另一条,接着才坐在床沿上,向老妈递给我的那张纸条伸出手去。
“你要把这封信交给学校办公室,因为你下星期要请假一周。我们今晚就去纽约。”
“什么?”
我肯定是听错了!
“我接到了一个任务,要写一篇关于纽约的文章。事情昨天晚上才定下来,那时你已经睡着了。我们将在吃晚餐的时间上飞机。”
“等等!”
我用尽全力让自己的脑子清醒过来,然后睁大眼睛,张开嘴,想念一念老妈亲笔署名的这封信。信是写给校长助理吉贝尔先生的。
“我下午3点10分去学校接你。我们的飞机是晚上6点的。到了学校千万别忘了把信交给办公室。”
“你在说笑吗?这是开玩笑的吧?”
我把信放在床上。
“我只有10分钟时间准备行李。”
我扫了一眼放在床边地上的iPad,它刚响,想把我叫醒。一切都清楚了。iPad的屏幕告诉我,今天是4月1日星期三,老妈在跟我开一个大玩笑呢!好吧好吧!不过,这个玩笑还是开得有点过了。要让我上钩还缺一点料。我跳到地上,懵着头,跌跌撞撞地走向门口,想去浴室。
“妈,别来这套。我不会上你的当的。我知道今天是4月1日。”
“什么?”
她拿起信,一直追到浴室门口,惊讶得让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如果你准备今晚去纽约,三个星期前你就会不分白天黑夜跟我唠叨了。所以,别想用你愚人节的‘鱼’来诱我上钩。我可没那么好骗!”
“你说什么呀!这不是愚人节的‘鱼’,而是一份合同。你要知道,这是为了赚钱,这张纸头可以到杂货店去换食品。”
“这没错呀,妈。”
“朱丽叶,你这是在浪费我们的时间。”
她把信放在浴室的台子上,然后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我听到她打开了我的壁柜。不,她想干什么?我赶紧跑过去看个究竟。她把我带轮子的行李箱拿了出来,往里面扔东西。
“妈,你这是干什么?行了,放下吧!”
“你都看见了,我在准备行李。既然你不把我的话当真,我只好亲自动手。”
该死!她的玩笑越开越大了。我还真不知道老妈这么幽默。
“嗨!别开玩笑了!你不会真的要我们去纽约吧?”
“我们的飞机晚上6点起飞。我已经声嘶力竭地向你重复了15分钟。我没有早跟你说,是因为万一去不了,我不想让你白高兴一场。”
两种想法终于钻进了我的脑海。第一种:在这场旅行中我没有合适的衣服,那是一场灾难!第二种:我有好多天不用上课了。这太好了!
“这么说,我要缺课了?”
“很抱歉,下周要缺两天课,但我没有别的选择。幸亏复活节假期今晚就要开始。千万别忘了把这封写给吉贝尔先生的信交到办公室。”
我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现在,我完全清醒了。缺课两天,这是可以接受的。我应该能追回来的。老妈的意思是我们要在纽约过一个星期?这可太好了。除非……
“你说的真的是纽约市,而不是位于纽约州某个名字都叫不上来的谁都不知道的小城吧?”
“宝贝,我跟你说的是纽约市,美国最大的城市,它有五个区,布朗克斯区(The Bronx)、布鲁克林区(Brooklyn)、曼哈顿区(Manhattan)、皇后区(Queens,又译‘昆斯区’)、斯塔滕岛(Staten Island),800多万人口。在浴室里收拾好你的洗漱用品,行吗?”
“我的天哪!这太好了!”
我很想扑过去拥抱她,公开向她表示我快乐的心情,但我突然意识到,校车45分钟以后就要到了,我还得洗澡、穿衣、收拾行李和带上午餐赶校车。我一秒钟也不能耽误,要立即行动起来。十万火急!我冲到放脏衣服的篓子面前,拿出我灰色的运动服、白色的长袖羊毛开衫、粉红色的齿形文胸和老妈圣诞节时送我的红色小裙子。它们皱巴巴的,我把它们举到鼻子前,小心地闻了闻。哦,不!味道有点难闻。灾难啊!算了,我就穿得邋里邋遢去纽约的第五大道吧!全城人都会嘲笑我的!我真是生活在地狱中啊!
让我们从头说起吧!我是珠儿·贝鲁贝,跟母亲玛丽安娜·贝鲁贝一起生活。我很爱她。总的来说,大部分时间是这样……她心情好的时候,人非常好。问题不在这里。说实话,问题在于她好像总以为自己还在20世纪80年代或90年代。这么说吧,她有一种倾向,老是想让我们进入某些滑稽的状态中。我给大家举个例子吧,她放弃了收入不菲的护士工作,以实现她当旅行专栏作者的梦想。也就是说,她要给许多国家写文章和书。“厉害!”每个人都对我这样说。是的!这样看起来很酷,但请你相信我,并不总是那么回事。事实上,在大多数情况下,她的文章和书写的都是一些又难懂又乏味的主题,如17世纪加泰罗尼亚的绘画、纪念第二次世界大战末第22皇家军团荷兰艾塞尔河登陆,或者是魁北克女歌手对法国新一代艺术家的影响等。哼!她40岁生日那天,当她向我宣布这个消息时,我好像一点都不感冒。最大的问题在于,自从她产生了这个“天才的”主张之后,她的工资少了一半。于是我们不得不更换所住的街区,又把面包车换成一辆二手的“雅力士”,也不像以前那样有钱去大肆购物了……
这可不由我说了算!妈妈好像比以前更开心,笑得更多了,而我却在心里暗暗地问自己:每次学校放假我都要跟老妈出去旅行,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的事吗?至于我父亲,我不认识他,天知道如果他在的话,我的生活又会怎么样。
我回到房间,忙着打开所有的抽屉。
“你别管了,我来负责你的行李箱。”
“可是,妈妈,你会忘了最重要的东西的。我会没有衣服穿的,会像个真正的穷光蛋!”
“不会的,你看,我的灰姑娘,只要把你喜欢的衣服都带上就行了。我毕竟还是了解你的。”
“你能不能把我放在脏衣服堆里的东西都洗了?”
她看着我,一副嘲讽的样子,说:
“我想也包括你扔在房间地板上、床底下、五斗橱里的和椅子上的东西吧?”
嗨!我不喜欢她拿我开涮。
“啊,你洗吧,我不反对!”
“当然,走之前我会把你的东西都洗掉。所以,宝贝,别担心。”
她抱住我的双肩,笑着拥抱我。我轻轻地挣脱开来。我的老妈,必要时她会暖心得不得了。可我在想,她什么时候才能不再老是轻吻我,还不断地用一些以“特”结尾的小名来叫我。
我刚刚穿好衣服,还来不及梳头就已经到了得跑去坐校车的时间了。妈妈在门口把一个装着午餐的袋子递给我。我朝车站的方向飞跑而去,只听到她在我身后大声地问:
“你拿上信了吗?”
“拿了,妈。”
“千万别忘了,下午3点10分我坐出租车到你学校门口去接你!”
“不,妈!”
“怎么了?”
“我说错了。好的,我会在那里等你的!”
上午7点45分
我跑得像疯子一样去赶校车。上了车,我才真正意识到是怎么回事。这是最后一天上学,我很快就要去见“大苹果”了。The Big Apple!太好了!去年秋天,英语老师告诉我们,这是20世纪70年代以后人们给纽约这座城市所取的名字。我在想为什么起这个名字……有一件事可以肯定:那座城市到处都是商店!显然,我应该可以找到一大堆漂亮极了的新款衣服。要是早点知道,上周末我就去加尼埃太太家里替她看护她的三个孩子,而不去我最好的朋友吉娜家里睡觉,参加她的睡衣派对了。现在,我很不幸地口袋空空。不过,问题不大,有妈妈呢……
吉娜已经在车上了。我过去坐在她旁边。
“你好!”
“你好!”
“你猜猜!”
“猜什么?你母亲要带你去纽约过复活节?”
她大笑起来。我气都喘不过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
她的笑容消失了。
“你不会是在跟我说笑吧?这不是真的吧?我刚才是在跟你开玩笑呢!你不会整个假期都出去吧?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
“我妈刚刚才告诉我。”
我尽量不惹她生气或引起她的妒忌。我的朋友吉娜,就是我从来不曾有的姐妹,我和她将是一辈子的朋友!问题是,每次放假,我妈都拉着我去坐飞机,从一个时区飞到另一个时区,去参观一些我甚至在地理课上都没听说过的国家。在这种情况下要培养友谊可不那么容易。我已经听人说过:“缺课去旅行,这一定非常酷!太幸运了!”算了吧,你弄错了。事实恰恰相反,远非如此。
起初,我是觉得挺不错的,但事实其实是另一回事。在“酷”的评分上,如果导致从来不能跟朋友们一起度假,不管是复活节假期还暑假,那这事只能拿一个低分。每当我有两天假期或假期和周末连在一起,母亲总是带着我飞向另一片天空。这意味着:长周末不能和伙伴们一起开派对,夏天的晚上不能去滑板公园,元旦之夜不能和我的朋友吉娜一起过,国庆节的晚上不能在街区看烟火。只要是假期,就要准备行李箱,到跟这个世界一样古老的旅游景点去参观,而且是跟母亲去。每当她来到一个比她年龄大三倍的建筑物前面,她都会激动得泪眼汪汪。
不用说,成堆的功课落下了。回到家里,我常常就得没日没夜地补功课。我要说,那可真是个噩梦啊!不过,这次也许是个例外。纽约,哇!我得掐着自己的手指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希望能去看看自由女神像(Statue of Liberty)!
吉娜的声音突然把我带回到现实。
“真没劲!假期我又要一个人过了。”
“啊,吉娜,对不起。”
“幸亏这次吉诺在这里。不过,这会吓里莱特姐妹一跳。”
“你说什么?”
想到吉诺和吉娜一起玩,不带上我,我隐约有点难受,但很快就释然了。真是的!我这是怎么了?
吉诺又不属于我,尽管有时候我想入非非……
“月亮玛丽和太阳玛丽知道你比她们先去纽约,她们会气疯的。这种胜利虽然小但有把握。”
她大笑起来,我也跟着笑了,心中的阴霾随之而散。里莱特姐妹是中学四年级的两个蠢女孩(其中一个留级了,所以两人在同一个班里),她们将在学年结束时和英语老师一起为同学们组织一场为期三天的纽约之行。我和吉娜不怎么喜欢她们,首先是因为她们俩总是高高在上,看不起我们,仅仅因为我们是中学二年级的学生……还因为她们经常跟比尔和布尔一起出去玩。那两个“太妃糖(toffees)”经常在学校的操场里偷偷地抽烟。我们当然对里莱特姐妹很反感,尤其是,啊,太可恶了!我们拒绝了她们的“邀请”,不买她们出售的巧克力。她们想靠卖巧克力赚来的钱当旅费呢!从此,我们之间的冲突就变得公开了。
“你们究竟去那里干什么?”
“啊,像以前一样。你知道我妈这个人的,她会拉我去一家家博物馆,让我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这其实很无聊。”
“你是在嘲笑我吧?在不夜城过复活节假期很无聊?格温妮丝·帕特洛(Gwyneth Paltrow)、德鲁·巴里摩尔(Drew Barrymore)和莎拉·杰西卡·帕克(Sarah Jessica Parker)好像都住在那里。”
“噗!都是些老演员了!”
“也许吧,但纽约也有许多说唱歌手,比如说Jay-Z。说不定你会突然撞见碧昂丝(Beyoncé)正在跟她的男神在一家大商场给他们的孩子买衣服呢!”
“你觉得有这种可能吗?”
“当然有!为什么没有?妹妹,你是去纽约!你一定要想办法去唐人街(Chinatown)。据说在那里能用很低的价格买到很多好东西。”
“真的吗?”
“这话是我说的。两年前,我父母去过那里,我妈带回来很多便宜货。”
“我记下了。”
“你能给我买个小纪念品吧?”
“一言为定。”
这一天,从下校车开始,我和吉娜就在一个个教室里叽里呱啦,讨论我可能会遇到的说唱明星,弄得我真的激动起来了!我会不会真的在中央公园(Central Park)的哪条马路的角落邂逅某个大明星?我在想,单向组合(One Direction)的那五个小伙子会住在哪里呢?假如……哈哈!
我再也等不及了。现在几点钟了?时间过得实在太慢了,什么时候才到下午3点10分啊!
下午3点10分
铃声刚响,我就飞快地冲向我的储物柜,想拿了东西就往校门口跑。半路上,我迎面碰到了英俊的吉诺。还没开口,我的脸就红得像个番茄。真倒霉!
“你好像很急的样子,珠儿。”
“啊,是你呀,吉诺。怎么样?”
“我很好。你呢?你好像要到纽约去?”
“是的,我妈在外面等我。”
“太酷了!据说那里的每个街角都有街舞。”
“街舞是什么?”
“就是在街头跳舞呀!一些年轻人跳舞,然后伸出帽子要钱。真棒!”
“嗯,是的。我也听说过。”
“你有照相机吗?”
“我有一部小iPad。”
“你会把照片放到‘照片墙(Instagram)’上吗?”
“当然。”
“那好,再见,玩得愉快!”
他弯腰对我做了个鬼脸,别提我的脸有多红了!糟糕!我鼻子上有几个红斑,脸红起来的时候一定很难看!不幸啊!
吉诺是我在中学里最好的男性朋友。我有点不好意思承认的是,最近每次看到他,我就忍不住脸红。
完了,我又该让人取笑了!为什么我当着其他男孩的面从来不会脸红呢?当托马斯、凯文或马努搂住我时,我会像石头一样无动于衷,尽管我很喜欢他们,他们也很喜欢我……这是怎么回事?别胡思乱想了!我迅速关上储物柜的门,向学校大门跑去,很快就看见妈妈已在出租车里等我。
“你真拖拉,朱丽叶!”
“跟平常一样啊!”
“没错。但我们今天要去纽约,你没忘记吧?”
我叹了口气,还不耐烦地翻了一下白眼。
“我记着呢,妈!”
每次出行,她都很紧张。现在,她的脸从白变紫,脾气好像马上就要爆发了。妈呀,她太紧张了!但愿我老了的时候不会像她这样。我有时想,她不会是因为害怕坐飞机的缘故吧。我可是喜欢飞起来的感觉。如果我不晕机那就好了……
下午4点
机场里人满为患,行李称重和托运都要排队。我不知道妈妈在我的行李箱里放了些什么,它为什么那么重呢?
“我的箱子满了,鞋子放不下,所以我就把放不下的东西放在你的行李箱里了。”老妈说。
“可搬箱子的是我!”
“我的箱子也一样重。你就别抱怨了。”
当然,鞋子很重要。我和妈妈穿的鞋尺码是一样的,所以,这很省事。尽管我们的品位不尽相同……行李一放上传送带,航空公司的女职员就把登机牌递给了我们。接着,我们就去了安检区。这是我最不喜欢的时刻。在那里,必须把口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还要脱掉鞋子,把所有的东西,包括手提行李,统统放在一个塑料盒里过X光或是我不知道是什么的射线,它能看穿我们的布袋子。我的个人用品、日记、与我从不分离的长毛绒大象以及做成长毛绒狗熊状的糖果被人看见,我可不太乐意。
之后,我们出示护照,经过一个拱门似的东西,几个海关工作人员对我们进行了仔仔细细的检查。哼哼。越来越糟!接着,我们终于可以取回我们的鞋子和其他个人用品,去登机口了。登机口的号码就写在登机牌上。由于经常旅行,我和妈妈已经养成了一个小习惯。一到登机区域,我们就到小商店看一看。妈妈在那里买了两本杂志和一包口香糖,我买了最新一期的《时尚手册》(Teen Vogue)、一瓶水和两板巧克力。哇,真好吃!假期现在才真正开始。
下午5点
还要等1个小时。在《时尚手册》中,有几张贾斯汀·比伯(Justin Bieber)和他所谓的新女友的照片。我在想,这些东西会不会都是真的,这些故事不会是编出来卖钱的吧?我很想知道,如果我在曼哈顿街头遇到他,他会觉得我怎么样……但我想得最多的还是吉娜会不会对我们共同的朋友吉诺有什么想法……不!不可能!否则,她早就对我说了。无论如何,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对我有所好感的男生,她绝对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的,哪怕是“一点点”。这完全可以肯定。应该说,她对我也不是一无所知,她知道……总之……知道我不讨厌那个吉诺!不是因为他属于我,而是自从这个学年开始以来,他上地理课的时候都坐在我旁边。吉诺有一头垂肩的黑色秀发,还有一双漂亮的手。他的肩膀也很宽阔,他比我高。我身高1米72,同年级的男生比我高的不多。而且,他笑起来的时候,就像一枚闪亮的钱币。他十分可爱,我深信他在对我暗送秋波。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在这本《时尚手册》里,关于贾斯汀·比伯还说了些什么?
下午6点
登机很顺利。人不多,所以飞机才这么小。这架飞机比校车大不了多少,却想在空中飞翔,让人觉得不是太放心。现在我既然想到了,我肯定就有所担心了。啊,不!我忘了是否服用老妈给我买水时递给我的晕机药了。没有办法核实,因为我的背包在我座位上方的行李舱中。
“妈!”
“什么事,宝贝?”
“我想我忘了吃‘晕机灵’了。”
“没有,宝贝,我看见你吃了。”
“也许吧!但我还是有点难受。至少,我想……”
“没事的。是不是起飞让你有点紧张?”
“我不知道。”
“你怎么了,宝贝?你满脸通红!快,到这里来。”
她搂住我,我的头在她的肩膀上靠了一会儿。知道自己还能依靠她,我心里感到踏实多了。
“妈妈?”
“什么事?”
“你觉得我们到了纽约以后可以去一趟阿贝克隆比与费奇(Abercrombie & Fitch)吗?我在网上查过,时代广场(Times Square)那里有一家。”
她突然抽回胳膊,把我推开:
“啊,不!你不能又这样!我们到纽约不是去购物的。我是去那里工作的,朱丽叶。”
“好了好了,当我没说。你也没必要这么生气嘛!”
我刚才是怎么跟你们说的?我生活在地狱中。我妈她动不动就神经过敏,这让我太生气了。我只希望她的旅行安排不要太满,能让我稍稍喘口气。不过,我的胸口现在已经不难受了。它总是这样不知不觉就好了。
晚上8点30分
我们刚刚降落在肯尼迪国际机场。纽约和魁北克之间没有时差。取了行李之后,我们就不紧不慢地过了海关。真正的美国海关!然后,我们去找大门。拖着那么重的行李可不容易,我知道箱子有滑轮,但它实在太重了,况且我还背着背囊,拿着小包包。该死的鞋子!
晚上9点30分
天气非常暖和,出租车把我们送到了位于43街250号的卡特酒店,就在时代广场旁边。我们刚刚下车,两个女孩,一个高高大大,一头金发,另一个一头火红色的头发,没等我们拿下行李就往车上挤。要么是她们真的十万火急,要么是这地方的出租车如此稀缺,以至于要强行抢。司机倒好像并没有因此而生气,他把行李交给我们之后,静静地等老妈给了他小费才上车。那两个女孩,也许是非常刁钻的纽约人,好像比我大不了几岁。十八九岁的样子吧!她们长发及腰,大腿修长,穿着贴身的牛仔裤和很夸张的高跟靴,确实很酷。如果能跟吉娜一起来纽约玩,那就太棒了!我在想,这两个女孩去哪儿呢?也许是去饭店,也许是去电影院。我喜欢看电影。
酒店的风格有点过时了,但既然是雇佣妈妈的那家报社付的钱,那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这里的酒店价格好像有点高。我已经决定了,长大后也要当记者或作家。
“我第一次来纽约也是住在这里,当时我还是一个大学生。”老妈有点激动地说。
这么说,她是怀旧来了!但愿酒店已经翻修过。“上了一定年纪”的人好像都怀念过去的时代,这种习惯可真奇怪!请注意,当我到了我妈的年龄,我也许会怀念我的“青春年华”的。
办完开房手续,我们便上了22楼去客房,放下行李。
晚上9点45分
好吧!显然,自从我妈上次来过之后,这里什么都没有改变,连灰尘也……床罩呢,这么说吧,它都有点累了,地毯上还有一个可疑的斑点。
“可这里的景色好极了,可以看到时代广场的大屏幕。而且,房间里有两张床,还有一张书桌,可以放电脑。”老妈对我说。
时代广场
我马上就选了里面的那张床,靠窗。我一头扎到床垫上,想试试它的舒适度。但我马上就坐起来了……不管怎么说,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我肚子空空,急着想去城里逛逛。
“我饿死了。”妈妈说。她找到了她初恋的地方,一脸满意的神情,“你想出去吃点东西吗?”
“耶!”
“穿上外套。我们回来的时候该转凉了。”
晚上10点
我们来到了百老汇大道(Broadway Avenue)。这条大道上有很多戏院和剧院,挂着巨大的屏幕和几层楼高的广告牌。这里的一切都是超大的。尽管已是夜晚,但大街上人来人往,好像还是白天似的。
“妈,你看见了吗?大部分商店还开着门。”
“嗯。对。不过,我们先在这里找一家不太贵的饭店,好吗?”
“我可没说不行。”
她有时可真让人扫兴!但我记住了,这里有一家霍利斯特(Hollister)和一家Forever 21。
我们听到音乐声有一会儿了。到了百老汇和42街交会处,我们看见了一群人。
“也许是跳街舞的。”老妈说。
“真的吗?我想去看看。”
我们走过去,钻进在人行道上围成一圈看热闹的人群。地上有架收录机,放着特拉姆斯迪斯科乐队(The Trammps)的一首歌曲,《迪斯科地狱》(Disco Inferno)。音乐的节奏很强烈,行人们都停下来跟着拍掌。三个年龄介于13岁到19岁的黑人青少年在音乐声中做了一些大胆的动作,单手倒立,踮着脚尖旋转,简直让人不敢相信。他们肌肉发达,表演精彩。我以前甚至都不知道还能头朝下、仅靠一只手倒立。哇!我惊呆了。
突然,好像来了一个什么人。一个小家伙,5岁左右的一个小男孩。也许是这三个年轻人的弟弟,至少我是这么希望的。可这个时候他在外面干什么?他明天早上不上学吗?他穿着黑色的帆布鞋和一条黑色的运动短裤,上身穿白色的紧身衣,头戴一顶黑帽子。天气很凉,好在我外套里面穿了一件棉衬衣。那个可怜的小家伙不会着凉吧?我注意到他穿着帆布鞋的脚没穿袜子。现在轮到他旋转了。他双手撑地,双脚腾空,满脸带笑,再来几个定格动作,太帅了!我想当场就收留他。但在这之前,我给吉娜和吉诺拍了许多照片。
“天哪,”老妈说,“不知道他是否有母亲照顾。”
我朝她看了一眼。果然,她眼泪都出来了。如果我没有马上把她拉开,离开那里,不到5分钟,她就会冲向那个乐队,打听是谁负责照顾这个小孩,并且迫不及待地要办理领养手续。
“走了,妈。我都饿死了。”我拉着她的衣袖说。
“等1分钟。”
她在钱包里摸索着,拿出一张5美元的纸币。
“把这个给他。”
说心里话,有借口接近那个孩子我还是很高兴的,他也让我深受震动。这会儿,他正把帽子反过来伸向观众,绕场一周,观众们纷纷往里扔硬币,也有几张纸币。我决定跟他聊聊天。(我从来没想过哪天会感谢把英语课引入我们学校的人!)
“Hi! What's your name?”(“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Troy.”(“我叫特洛伊。”)
“This is for you, Troy!”(“这是给你的,特洛伊!”)
当我把5美元放到他帽子里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Thank you, beautiful.”(“谢谢,漂亮的小姐姐。”)他回答我说。
他十分可爱地向我眨了眨眼。太迷人了!我在想那几个人是不是他哥哥,于是朝他们那个方向看去。
“Are they your brothers?”(“他们是你哥哥吗?”)
“Yes. Do you want to meet them?”(“是的。你想认识他们吗?”)
“No! No!”(“不!不!”)
真的不用。这下,我的脸又红了。他们跳得太好了!就差他的哥哥们过来看我的大红脸了。该走人了。但我还是很想知道这个小男孩的母亲在什么地方。
“Where is your mother?”(“你母亲在哪里?”)
“She passed away a long time ago.”(“她早就去世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低下了头。他妈妈早就去世了。可怜的孩子……他甚至都有可能不认识他妈妈……他突然调转身,把帽子向其他人递去。我和妈妈有点伤心地离开了这个地方。特洛伊和他的哥哥们在睡觉之前能挣到足够的钱好好地吃一顿吗?他们有地方睡觉吗?
这个意外的插曲败坏了我的胃口,想起我们正准备去餐馆,我觉得有点惭愧。显然老妈跟我的心情差不多,因为她突然建议道:“我们要不就别去餐馆了,到这些小店里买点东西吃算了。”
说着,她指着一个流动快餐档,那里有撒盐粒的薄饼、热狗、爆米花、汽水和矿泉水。
“好啊!”
说实话,是焦糖爆米花的味道勾起了我的食欲。妈妈要了两个热狗、两个热薄饼和一袋爆米花。售货员很随和的样子。当妈妈感谢他的时候,他笑了。我们在热狗上浇了番茄酱和芥末酱,妈妈还加了一点酸菜。噗!尽管她说“很好吃”,我却觉得味道不太好。呕!
“你等着吧,到了我这个年龄,你也会喜欢的。”
“好吧,你怎么说都行。”
她总是乱说!事实不是这样的。这些大人,他们怎么搞的,老以为大家到了他们那个年龄的时候会像他们一样。我并不想说我妈真的“老”了,但她也不再年轻,她好像从来没有意识到我们是那么不同。这让我很生气。
“你知道吗?热狗是在纽约发明的。”老妈咬了一口热狗,问我。
“不知道。”
“据说,19世纪的时候,纽约有一个卖香肠的人,由于别人向他抱怨说香肠太烫手,他就想了一个办法,让面包店给他做些小小的白面包,把香肠夹在里面。”
“是这样吗?”
“这是一种说法,但好像还有其他好几种传说。有一点可以确定,1871年,一个名叫查尔斯·费尔特曼(Charles Feltman)的德国肉店老板,在布鲁克林开了第一家热狗餐馆。后来他又在纽约康尼岛(Coney Island)的海滩上开了一个热狗亭,也是在布鲁克林。现在,纽约到处都是热狗店,它们是这座城市的象征之一,说它是大众食物一点都不夸张。据说,最好的热狗还是在康尼岛。”
“布鲁克林在什么地方?”
“那是纽约的一个区,在著名的布鲁克林大桥(Brooklyn Bridge)的另一头。”
“哦!”
老妈对这里了如指掌,这真让人不敢相信!但关于海滩的事我听进去了。但愿母亲没有忘记把我的泳衣放进箱子里。
晚上11点50分
我们在百老汇溜达了很长时间,看着行人来来往往,观赏着大屏幕,最后才精疲力竭地回到酒店。我急着想知道明天的活动是怎么安排的。
妈妈在淋浴和涂防皱霜的时候,我跟吉娜在FaceTime上视频聊了会儿天。
“嘿!”
“嗨,珠儿!你到了!”
“当然。”
“怎么样?”
“很不错!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和流动的热狗商贩。你知道热狗就是在这里被发明出来的吗?”
“真的吗?”
“是的。还有,这里好像还有一片沙滩。”
“太棒了。你们去购物了吗?”
“唉,还没呢。我妈什么都听不进去……但我看见霍利斯特和Forever 21了。”
“太棒了!你看见帅小伙了吗?”
“看见一个,但跟我不般配。”
“说说。”
“他可能只有5岁左右,是个在街上跳舞的小孩。”
“太好玩了!你是说他真的在街上跳舞?”
“是的。跳完后他拿出帽子来收钱。”
“太有意思了。”
“你想看照片吗?”
“当然。”
“我把它们放到Instagram上。我妈洗完澡了。我们明天再聊,好吗?”
“好的。明天见!”
糟糕,我忘了问她今晚是否见吉诺了!
关了床头灯后,我却有点睡不着。我竟然在离家那么远的地方!自从今天早晨老妈大喊“朱丽叶特”把我吵醒到现在,时间好像已经过去一个世纪。白天各种活动的情景在我头脑中回放。我在寻思,在这里生活会对我产生什么影响。我想象自己和下出租车时遇到的那两个时髦女郎组成一个街舞三人组,跟特洛伊和他那三个肌肉非常发达的哥哥比赛。想着想着,我就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