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贫穷与富有》

春天的柳絮如云朵被碎尸万段后被抛尸，至少在南择眼中是如此。

刚从封闭式精神病院解脱，却在回家路上撞见了碰瓷的怪胎。

那人横在路中间他不忍无视，于是他叫了一辆出租就去往最近的医院。

“病人因癌导致严重贫血晕厥，家属知道他癌症晚期吗？”

南择慌忙答道：“我不是家属。”

护士冷淡地说：“那么请您联系患者家属来签字。”

于是南择只得在病号身上摸索，最终拨通了手机中的一位紧急联系人。

电话迅速接通，不难听出是为中年妇女，亲切地管电话的主人叫小航。

“您好，我是路人，这位‘小航’在xx医院，请您尽快赶来。”

挂掉电话后，南择盯着病床上的癌症患者喃喃自语：“你真幸福啊，羡慕不来。如果得癌的人是我就好了。”

后来的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得让南择有些哽咽。易航的父母很快就赶到医院，火急火燎地签了字后寸步不离守在病床旁。

易航也顺利苏醒，年轻人神色复杂，直勾勾盯着南择，让南择有种无处遁逃的错觉。

那对夫妇握着易航的手，无数声道谢使南择险些以为自己在童话中。

这真的是“父母”吗？

晚些时候南择才到家，听到的第一句话是母亲热情的问候。

“兔崽子怎么才回来，还以为你tm死路上了。”

热情得仿佛是打在脸颊上火辣辣的巴掌。

南择穿过咒骂声回到自己的房间，瞥见床头柜上的药物不见了。

对此母亲的回答是：“住那么贵的院回来病还没治好就别治了，一看就是装的。那堆假药老么贵呢，医生就是看着你好欺负骗你的钱！”

“……”

当南择认为生活还会继续如此无止尽地黑暗下去时，第二天睁眼的那一霎，一切都变了。

白花花的天花板和熟悉的消毒水味，恍然间南择以为自己还在医院，但他马上发现了不对。

没有精神病发病的尖叫声，没有捆绑手脚的绳，通通换为安谧的白色病房和守在床边熟睡的一位妇女。

眼前的妇女缓缓睁眼，温暖一笑：“小航，醒了饿不饿呀？”

“小航？”南择皱着眉歪了歪头。

妇女察觉自己儿子脸色有变，紧张地握住他的手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在为昨天晕倒的事情不悦吗？”

南择缓缓摇了摇头，勉强镇定。

没过多久，病房门被粗鲁地打开，南择眼睛都不眨地看着相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年轻人扑到床边，咬牙切齿地盯着自己。

只见眼前人掏出一面圆滚滚的小镜子，镜中人赫然是“易航”的面容。

在真正发生之前，易航和南择这辈子都不会相信灵魂互换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经过了许久严肃的探讨，两人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但其实他们也各自都有内心的欣喜。

南择得到了完整的家庭和稳定的情绪，而易航拥有了一副健康的身体。

这仅有的机会仿佛是天官赐福。

这一天南择无时无刻地在易航的身体中享受着家庭的温暖，可当他跟着妇女回到家才发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楚。

家中的木桌早已破旧，但宁可桌角下垫上旧书也没买新桌。书柜上一排排关于癌症与肿瘤的书籍，是厚爱，亦是疲惫。

餐桌上素菜两盘配一汤，而父母碗里更多是剩菜。易航的身体吃不得南择最爱的辛辣，也不能给他剩饭。可哪怕是如此供着他当神，身体也容不得半秒的安生。

饭还没吃完，南择便开始觉得晕眩，弓着腰到卫生间捂着嘴咳嗽，掌心很快布满献血。

而另一边，易航没有了随时昏倒的顾虑，直奔游乐园。

南择家境富裕，而易航自确诊肿瘤便再没有贪玩过，至此终于有一个机会放纵自己了。

可本以为能过上最开心的一天，南择的身体却因没有药物支撑，情绪收到了极大的影响。

在此之前易航从没有想过抑郁症会有多痛苦，但当他在排队时突然感到窒息的心慌和莫名其妙的眼泪时，他才开始重视起来。

明明没有任何坏事却度过了非常不愉快的一天的易航拖着满心疲惫回到家中后，向南择的母亲提出了想要继续服药的请求。

“你个没良心的又想骗我钱，又死不了人，人人都抑郁怎么就你这么矫情？”

从小从家庭的避风港长大的易航何时面对过如此无理取闹之人。

“你看你整天摆个臭脸给谁看去呢，别想那么多不就好了，开心一点！”

“……”

易航不禁想起了昨日昏睡时耳边低沉的男声，那句羡慕的幸福，和期望着癌症的先生。

不知那位南择先生怎样了。

第二天南择醒来后，看见了熟悉的天花板，还有床头柜上一张纸条和两行字。

-我后悔了。

-你呢？

南择垂了垂眼帘，捏起笔也写下了一句话。

-贫困家庭付得起化疗，富裕家庭买不起药片。

如果说南择拥有了富有的家庭，但不置可否的是，他的“家庭”非常贫穷。

反而家境贫穷的易航一家——价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