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
今年五月最后一天,接到上海王少普先生来信,得知先生“最近把历年所写文章作了汇总,约有六七十万字的《书斋风云录——对日关系、地区秩序及中国史论集》,目前已向出版社交付了初稿。”同时,少普先生在微信中提出由我为这本即将付梓的集子撰写一份序言,并陆续发来文集目录和自序作为参考。说真的,这份来自学长的殷切期望使晚学在荣幸之外颇有些惶恐——既不想辜负了同道先学的信任,也不想辱没了鸿篇巨制的光彩。思量再三,决心写下对先生为人为学的景仰与敬佩,并把自己由此发端的感想不揣僭越地置于自序之前,以引玉之砖的态度为精彩纷呈的学术论文、时事评论以及诗歌散文“报个幕”。
首先,少普先生之于我是“半师半友”的学长。尽管他本人历来低调谦和,一再讲“自己从事日本研究过程中,一直得到您和贵所的指导与帮助”,但平心而论,我从他的研究中汲取的知识营养远大于相互间的交流。尤其是近几年,我因工作原因经常往返于京沪之间,先生常把深奥且富有哲理的剖析娓娓道来,聆听先生宏论真的是“于我心有戚戚焉”。我们这一代人经历了中国日本研究逐步走向兴盛的过程,如果以“学科树”来描述,大致是在老一辈开创了日本历史、日本经济等“元学问”之后,开始在中国的日本研究根干之上,用自己的细化研究为其增添枝杈的工作。少普先生亦耕耘于此,但他高于同侪的地方在于同时使用出多种工具和方法。例如,在历史研究基础上既梳理剖析过近现代中日关系历史来龙去脉及重大事件,也反过来挖掘东方思想在中国历史进程中的独特作用。笔者至今记得《历史研究》刊登少普先生《论曾国藩的洋务思想》给研究界带来的轰动和冲击。而且,他对日本外交与经济关系的研究也带有跨越学科领域的交叉特征,并因此鞭辟入里、切中诸多研究问题的本质。
其次,少普先生的高远志向与勤奋精神令我深感敬佩。“志”是个会意字,上下结构为“士子”之“心”,即知识分子的理想和愿景。诚然,近现代中日关系曾是一个研究的处女地,可以下箸的问题点数不胜数。但是,假如没有发自内心的热爱与追求岂能30年矢志不渝,先生笔耕不辍的背后也必定贯穿着浓厚的学术理想与职责使命,方能毫不动摇地抵御现代社会中眼花缭乱的干扰和诱惑。记得清人涨潮有句妙语:“能闲世人之所忙者,方能忙世人之所闲。”先生心无旁骛地专注学术研究,恰恰是家国情怀在巩固他的学术定力。借用少普先生自序所言:“当中国处于崛起为世界强国之际,周边及国际战略界对此日趋关注与敏感,更要求我们注意思考、准确把握我国周边的战略环境。”我想,这大约就是中国知识分子“为文须有益于天下”的理想于今在少普先生身上的生动体现。同样道理,本次收录的近百篇当代时评,无论是对中日友好交流合作的鼓与呼,还是对日本右翼乃至日美同盟的批与驳,所蕴含的情理也在于此。至于书中收录的诗歌散文则是对其学术志向的另一种印证和诠释。
最后,出版界独具慧眼地将少普先生作品汇为文存实在是一桩“功德无量”的善举。对于今天中国的日本研究而言,一方面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有太多的问题亟待研究,另一方面研究工作边际效应递减和低垂的果实几乎被摘光这两个貌似矛盾但却同时存在的现实就摆在眼前。老一代学者正在回眸审视自己走过的道路,已经接棒和正在接棒的学术新秀也需要为自己的创新补充营养。尤其是在方法论意义上,少普先生归纳总结出“三点体会”真的是具有深邃思考的洞见,真的值得大家学习领悟。毕竟,历史的镜鉴、时代的前瞻对于置身当下的我们辩证地看待问题,进而推导出实事求是的科学结论同样不可或缺。这就是我向学术界隆重推荐《书斋风云录——对日关系、地区秩序及中国史论集》的本意。当然,我自己也将带着解决今天甚至明天疑问的期许,去重读王少普先生奉献给研究界的大作,并深信这样的学术旅程必将是不虚此行的。
2020年端午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