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被人做成了蜡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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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那一天,我被人做成了蜡像

作者:桃花仙人种南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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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挂在半空,头涨欲裂。

黑暗中,嘎吱嘎吱的声响越来越近。

我想起了以前听过的一句话:人在死前,会想起一生。

丧失三年的那些记忆,突然涌上心头。

我明白,我要为蚂蚁们偿命了。

1

(两小时前)

我睁眼,看到了天花板,一排紧密的圆柱间,布满了蜘蛛网。阳光从墙洞中射入,灰尘在其间雀跃。

我怎么会躺在地上的,我毫无印象,身上的手机不见了,肚子也有些饿,该是午饭时间了。

从黑暗的楼梯摔进地下室,是我昏迷前最后的记忆。

但这里是二楼,从拳头大小的墙洞中看出,外面没人、只有一条林中小路。

我最先想到了小菁,那个我暗恋的同班女孩。

两天前高考结束,她邀请我到乡间野山的老宅来玩。

回忆到此,我又想不起后来的事了。

眼前七八十平的房间,除了霉味和墙角的几堆垃圾外,空荡无物。

我想下楼,门挡住了去路。没把手,也没钥匙孔,古怪得就像削去了五官的面孔。

“有人吗?开门。”拍门的我声嘶力竭,门外悄然无声。

门的沉闷回响,显示着不可撼动的厚重。

我在门上发现了一个小孔。

凑眼看去,五六米外有块大白布,白布后有张桌子,还有人影晃动。

我想呼救,却见人影右手高举,那宽阔圆弧的影子,分明就是一把短斧。

斧落声沉,液体飞溅,白布瞬间开了无数红梅。

一个圆溜溜的东西,翻滚而出。

随即有只血手,穿过长布抓起了它。

阳光返照下,那竟是颗人头!

我控制不住颤抖,人头的侧影太眼熟。

是小叶!

一瞬间,我想起来了,我们是四人来到这老宅的。

小叶是我死党,喜欢写悬疑小说,这种偏僻老宅,自是他的心头好。小叶想以此为背景,写个精彩故事,赢得小瑜的芳心。

小瑜是第3个,小菁是第4个。

2

(六小时前)

我看着眼前的老宅,有种似曾来过的熟悉感,外加一丝毛骨悚然。

小菁在门前向我招手,笑颜如花。

我不想在她面前丟脸,也不想让她知道我有失忆症。

初三毕业那年暑假,我莫名生了一场大病,休学一年。也正是这样,我才能和小菁一起高中毕业。

老宅黑瓦白墙,敞开的木门坑坑洼洼,都是岁月沧桑。

一进门,就是个大天井,四周走廊上,摆了些蜡像,有神仙、鬼怪、历史人物,栩栩如生,让我们觉得不枉此行。

最有特色的是个坐轮椅、戴面具的男子,他身边站着个美丽女孩,美丑对比,效果强烈。

我觉得那女孩似乎在哪见过,可小叶已在兴奋地招呼我:“快来,这里有古怪。”

那是把指纹锁,旧木门装指纹锁,确实有些格格不入。小叶指着锁上方的四个字:有缘者进。

我过去时,他们三人已用各自的指头试了一遍,没能打开。

“这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小叶对我说。

我笑了:“主人的房间怎么打得开的?”

三人不依不饶,定要我试试。

为了让他们死心,我就照做了。

123456789,锁无反应。

“打开,是不可能打开的。”我笑着将左手大拇指在指纹锁上一划而过,准备走人。

哒!

我们都呆了,门竟然开了。

小叶大笑:“有缘人,我们托你的福进去瞧瞧。”

四人一拥而进,却听背后的门咔嚓一声,反锁了。

3

(两个小时前)

我从之前的回忆中醒转,隔壁的动静消失了。

我小心翼翼地向那孔中看去。

黑漆漆毫无光亮,被人堵了?这念头还没消散,孔中一亮,我都不及闭眼,眉毛处一痛,血已飙出,细长的铁丝飕地闪回孔中。

情形如电光火石般,隔壁那人和我相向窥视后,用小铁棒从洞中刺来,如果不是幸运,我的右眼就被刺瞎了。

我越想越怕。

“你是谁?想干什么?”我趴地,向着门和地面的缝隙大喊。

“东面墙角的垃圾中,有钥匙和手电。”沙哑之声如鬼哭狼嚎:“打开东墙角的暗门下去,找到一件属于你的东西,我们就能相见。”

我别无选择,在那堆垃圾里,找到了钥匙和手电。

暗门60厘米左右高,进入后,一条陡峭狭窄的楼梯出现眼前。这里没有门窗,楼梯设计得很隐秘,乍一眼看去,如断在半空,设计者利用了视觉盲点。从第五级开始,楼梯就隐在了黑暗中。

手电光中,古旧的阶梯上满是尘灰,大大小小的蜘蛛网牵扯在扶手间,似已数年无人行走。

咯吱,咯吱。脚下木梯发出怪响,回荡在死寂的黑暗中,手电微光照着的阶梯,有东西闪着幽光。

我慢慢走下,弯腰捡起。

小相架粉碎的玻璃下,有张发黄的照片。一对中年夫妇坐在椅子上,两个小女孩倚靠在他们中间,身边还有一些蜡像。照片的背面写着:许渔全家摄于2009年夏的字样。其中稍高一些的那女孩和门口轮椅男身边的蜡像女孩挺像。

走下楼梯后,光圈中出现的五个蜡像,让我头皮发麻、汗毛耸立,那是四个被扒光衣服的人,赤身抱住通红的铜柱,柱内炭火燃烧,一个小鬼在不停煽风点火。

我胆战心惊地继续向前,手电光照见了蒙尘的牌匾、旧家具、甚至还有一只硕鼠。它毫无惧怕地从我面前爬过,还回头看了我一眼,鼠目中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

一楼空间比二楼广阔、复杂,腐朽的家具,怪异的隔墙,生出了不少岔路,不知何时,我又转回了木梯旁,可那小相架却不见了。

这不是我们最初进入的第一层楼。

我不由得想起,进入指纹锁屋内的情形。

4

(六小时前)

屋内阴暗,我和小叶同时按亮手机手电,眼前的东西让两个女生惊叫了。

一男一女的蜡像,舌头长伸,舌尖被铁链捆绑一起;左边的蜡像则是一个恶鬼举着一女子,向立在地上的大剪刀砸落。

“这是十八层地狱图,拔舌地狱、剪刀地狱。”小叶看的杂书多,一语道出原型。

从阳光下骤然进入阴暗的房内,又见了恐怖的场景。小瑜颤声说:“我们还是走吧,这里让人不舒服。”小菁也附和着。

女孩打了退堂鼓,我们自然乐得有台阶可下。

四人走向门边,电光下,诡异一幕发生了。

门的中间居然是光的,找不到锁。

小瑜突然惊呼:“门外信号满的,但这里,一点信号也没了。”

我们三人也都看了一眼手机,果然没信号,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信号被人屏蔽了。

我们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各自眼中的恐惧,这绝不是巧合。

我摸到了小窗旁,想敲碎玻璃,却发现一层密密麻麻的铁网保护着,根本触摸不到玻璃。

小叶踢了门一脚,就发现门内包着一层铜板,想空拳赤脚击破,简直是痴心妄想。

这时节,大多数学生还上学,到这地方玩的人本就少。

慌乱片刻,我们决定向里找出路。

房间初看不大,其实也有一百多平,里面摆满了地狱场景的蜡像。

绕了一圈后,我们发现,除了四面墙,门也就那一处。

小叶焦躁起来,让我和他一起砸蜡像。

他家有钱,拆迁拆成了千万富翁,砸坏了,赔就是。

这其中我脚下莫名绊了一下,身不由己摔倒。

小叶冲上来扶我,结果摔得更惨,撞倒了三个蜡像,才止住去势。

等我们从地上爬起来时,才发现绊脚的是一条细铁线。

小菁突然尖叫,刚才还在身边的小瑜不见了。

我们手电齐开,绕了一圈又一圈,始终找不到小瑜,却在一个破碎的蜡像脚下,发现一个圆形暗门。

我上前一拉,露出个黑黝黝的洞。手电一照,黑暗中有条细长楼梯。

在第三级楼梯上,有个红色蝴蝶结很显眼,那是小瑜的。很显然,在我和小叶摔倒时,有人抓住了小瑜,进入了地下。

我急着下去,脚却突然踩空了,身不由己向黑暗中翻滚下去。

我听到了小叶和小菁的呼叫,然后头撞到坚硬的东西,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已躺在了二楼地上。

5

(两个小时前)

到老宅后的所有记忆,我都想起来了。我只是不明白那人让我找什么,这里怎会有我的东西?

等我转过一个拐角,手电照到一个雕像,是那个美丽女孩。但我并没看她,我的目光被她手中的东西牢牢吸引。

圆形长柄,反着电光的,那是一个放大镜。

我毛骨悚然,我想起来了,我曾经见过这女孩。

在初三的暑假里,那时我还是个16岁少年。

记忆模模糊糊的,但恐惧感让我不停后退,直到脚上突然一紧,整个人被绳索拉动,倒吊半空。

我倒挂着,感觉像过了好几天,这是错觉,真要倒挂几天,我必定就死了。心、肺、脑血管都会在二十几个小时内报废。

黑暗中有声音,嘎吱嘎吱。

骤亮的灯光,让我受不了。等适应下来,我看到了地面上坐着轮椅的男人,他戴着面具,和天井走廊上的蜡像一模一样。

“想起来了吗?这就是你的东西。”那人问。

他拿下了放大镜,目视蜡像女孩,眼光温柔。

在我初三暑假那年,我失忆了。

但现在,我都想起来了。

16岁的叛逆期,我和父母大吵一架,骑着自行车离家出走,无意间来到了城郊的一处小山上。

在那里,我发现了一间老宅。

从窗口看去,我看到了一个在屋内画画的女孩。阳光返照着她的长睫毛和马尾辫,很美。

我手扶木栅栏,一直偷看着,直到手背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山里的大蚂蚁,咬得能让人跳起。

我用力捏它,居然还不死。就摸出了袋中玩耍的放大镜,聚焦阳光杀了它,可木墙和地上,蚂蚁成群。

我想了想,从旁边的麦秸垛里拿了些稻草。把蚂蚁们围住。

放大镜下,光点耀眼,很快点燃了稻草。看着蚂蚁纷纷逃命或变成干尸,我开心极了,甚至都忘了自己在离家出走。

“你烧死了我女儿。”男人摘去了面具,恐怖得不堪入目的面孔,将我拉出回忆。

疤痕叠叠,脖颈之下,双臂之上,尽是火舌舔过的红色,很显然,也是大火让他坐了轮椅。

我还记得,火舌熊熊,烧着了老宅的木窗,也烧着了麦秸垛。

吓坏的我,什么也不管,调转自行车就跑。袋中的放大镜什么时候掉了,也不知道。

我顺着山路疯狂骑下,风在耳边呼啸,心快要从嗓子眼跳出,在山路和公路交叉的转弯,撞上了一辆汽车,我飞了出去,腾云驾雾般,仿佛一切都是个梦。

醒来时,我躺在了医院的床上,父母守在一旁。

看着主治医生的眼镜,我疯狂挣扎,拼命尖叫。

撞车对我的身体并没造成大碍,但我的精神状态变得很奇怪,看到圆镜子、眼镜、放大镜,我就会颤抖、尖叫、噩梦、高烧。

父母认为我中邪了,找了所谓的大仙,也没用。后来是个催眠师,让我慢慢好转的,关于16岁暑假的那一切,我都不记得了。

“那天我回来,但救不了她。后来,我在山路上找到了这个放大镜,上面刻着初三几班的字样,几班已看不清了。”男人平静地说:“那时中考刚结束,只有初三毕业的人才会出门,我把目标集中在了高一新生,却没想到你会病休一年,我找了两年多,还是没有找到。就在我灰心时,却又意外发现了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凭什么说这个放大镜是我的?”生死面前,我不会承认过错。

“你自己明白,我没有冤枉你。”男人自顾说着:“我是个农村人,只会做蜡像,其他道理也不懂,我只知道杀人偿命,你烧死了我女儿,你就要为她偿命,我杀死你,我也会为你偿命。”

6

在他说话时,我感觉到了热气,自下而上。

我脑袋之下的大缸中,凝固的蜡块,开始溶解、沸腾。

“纵火害命的的人该入铁柱地狱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哭着求饶:“我是为了杀蚂蚁,是不小心。”

“你跑之前喊一声,她就不会死,可你只顾自己跑了。”疤脸冷笑,诡异而恐怖:“你是我倒数第2个作品。”

我看到了他身边的的另一口大缸,其中的蜡也已沸腾。

他要把自己也做成蜡像。

男人看着女儿的蜡像,手伸向了绳索。

就在此刻,我看见了小菁。

她蹑手蹑脚地走向那人身后,手中拿着一根短棍。

我强忍着狂喜,看着小菁一棍打晕了那恐怖的鬼脸男。

然后她伸手要解绳子。

“别解,你拉不住我,你先去找小叶来。”说完这话,我愣了一下,我居然忘了小叶已死、小瑜已失踪。

“他们还活着,短斧砍下的只是蜡像头加红漆。”小菁转过身,即使是在二十几瓦的灯泡下,我也看到了她脸上的悲伤:“你写的初字和放大镜上的初字一样,都少写了一点;你还打开了指纹锁,那个开锁指纹是从放大镜上提取、设置的。”

“你烧死的是我姐。”在我的脑袋还没转明白之前,我看见了她手中的剪刀。

我感觉身子一轻。

在坠入沸腾的蜡液前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小菁的眼泪,听到她哭着说,她喜欢过我。

真实还是幻觉,我也不清楚,这些对我已不再重要。

一股炙热,让我魂飞魄散,就像那年夏天,我用放大镜点起的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