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能言的真相
半晌后，余清风放下手掌，露出神色木然的脸庞，浑身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联邦政府会突然调动舰队，毁灭整个司法岛？”
“真相，告诉我真相！”
苏陌睁开眼睛，瞳孔幽深至暗。
他是司法岛大爆炸的唯一幸存者，也是唯一一个掌握真相的人。
但他不打算把真相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余清风，因为真相很残酷，残酷到不仅仅是个人的恩怨，还关系到所有的异能者与普通人。
残酷的真相，有可能造成信念的崩塌。
“我说过，我已经忘了。”
苏陌缓缓开口：“而你，最好也忘记这件事，就当没见过我，不知道我还活着。”
“你觉得那可能吗？有可能遗忘吗？”
“至少，我做不到。”
余清风看着苏陌的背影，狠狠的握紧拳头。
“不需要你刻意的去遗忘，只要不去想，时间自然会把一切埋葬在过去。”苏陌道。
“你说的轻巧！他们可是我最亲近的人，全部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司法岛大爆炸中，我却连真相都不知道，甚至，还要把这一切当做没有发生过，这种痛苦，你能体会到吗？”余清风低吼道。
苏陌转身，直视余清风的眼睛，他肯定的回答道：“我能！他们也是我的亲人！”
“我自己就在那片战场，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却无力阻拦。我想救他们，可是救不了，就连我自己，也几乎死在那里，难道你以为，我就不痛苦吗？难道你以为，我就很甘心吗？”
顿了一下，苏陌继续道：
“清风，我了解你，我可以想象到，如果告诉你真相，你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也正是因为了解你，所以，我绝对不会告诉你，也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当年发生的事情。”
“如果你觉得我做的不对，那，你就恨我吧，恨我不把真相告诉你，就算把我当成你的敌人，也无所谓。”
“清风，我们失去的已经够多了。”
“我不希望再失去一位亲人，就算要失去，一个活着的敌人，总比死了的亲人好。”
听完这些话，余清风忽然狂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神情疯狂，却又透着可怕的冷静。
“苏陌，你说的对，你了解我，正如我了解你。”
“你既然说了不会告诉我真相，那你就一定不会说，既然如此，我不强求。”
“可我告诉你，就算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几分真相，毕竟，能让你情愿背负上我的仇恨，也不愿让告诉我的真相，一定是比背负我的仇恨更可怕千万倍的事情。”
“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苏陌没有回应，只是盯着余清风。
余清风自顾自的讲道：
“从前，有一个强大的将军，他战功赫赫，征战八方，为王国立下汗马功劳。”
“随着将军势力的日益强大，他逐渐威胁到了贵族和王族的地位。”
“于是，忌惮他的国王和大臣们，用美丽的公主和超乎常人想象的财富与地位，拉拢了那位将军极为欣赏的一个手下，命令那位手下刺杀将军。”
“谁知道，那个手下对将军忠心耿耿，他表面答应了国王和大臣们的请求，但到了营地后，却把一切告诉了将军，希望将军快点离开这个国家。”
“但是，那个手下，他不知道国王和大臣们自始至终，都不相信他。”
“国王和大臣们趁手下和将军交谈的时机，把将军的部下调走了，然后，又用大炮把将军和他的贴身护卫、亲眷，以及那位手下，全部埋葬在废墟下面。”
“最后，国王对百姓们宣称，将军死于天降陨石，是一场意外。”
“不知真相的百姓们不疑有他，就这么相信了，于是，将军被陨石砸死，成了公认的事实，至于真相，关百姓们什么事呢？他们才不在乎。”
余清风始终关注着苏陌的表情，想要看出一些东西，但苏陌没有露出任何马脚，一直是面无表情的听他讲故事，从头到尾，没有任何打断，也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
这让余清风有些烦躁。
“故事讲完了，怎么样，你觉得，我的故事讲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苏陌摇头道。
“你的故事没有讲完。”
“哦？”余清风眉毛一挑，露出疑色。
“故事的最后，那个手下没有死，他隐居埋名，带着将军的女儿归隐山田，不问世事。”
“这就是你想讲的故事的结尾，对吗？”
苏陌不等余清风回答，从对方那欲言又止，还偷透露出不服的表情来看，他说的很对。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个手下是将军的儿子，尽管国王和大臣们不知道。”
“你凭什么认为，经历了这一切的那个手下，能够安心的归隐山田？”
“他能够忘记仇恨吗？”
“就算他不在乎将军，他自己也被炮火埋葬了，他就不想报自己的仇？”
“这个手下有报仇的能力，有毁灭王室与贵族的能力，为什么他不去做？”
一连串的发问，让余清风的表情凝固了片刻，他了解苏陌，他认定苏陌就是那个手下。
那，经历了这一切，从死神手里逃过一命的苏陌，为什么不选择复仇呢？
苏陌有复仇的能力。
这个世界，没有人能够制约掌握空间契约的苏陌，他想走，绝没有人能留下他。
他想杀一个人，也没人拦得住他。
除非他想杀的那个人很强大，但是，故事里的国王和大臣们，很明显自身不够强大。
究竟是为什么？
余清风换着尝试用苏陌的角度看问题，如果他经历了这一切，他会做什么。
毫无疑问，他会拎着刀剑上殿，把国王和那些大臣们杀的一个不留，钉死在大殿之上。
至于那之后，王国会有怎样的动乱。
他不在乎，王国毁灭，与他何干。
苏陌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拍着余清风的肩膀，说道：“如果，是将军要反叛呢？”
这一句话，如惊雷落地，震耳欲聋，余清风下意识的喊出声：“这不可能！”
谁说，将军就一定是正义的呢？
在他的故事里，如此罢了。
在别人的故事里，将军未必正义。
真相，到底是什么！
“清风，事情已经过去了，听我一句劝，忘了这件事吧，对你，对这个世界，都好。”苏陌似是在说服余清风，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你不说，那我就自己去调查，总之，我不会放弃的。”余清风霍然起身，坚决道。
“那，你加油吧。”苏陌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余清风，也就没有再重复累赘的话语。
就算纸包不住火，那也要能包一会儿，是一会儿，更何况，这是一张铁做的纸。
“小雅，她过的好吗？”余清风神色柔和下来，以前，他也是很宠小雅的哥哥。
“很好。”
苏陌点头，又道：“本来，她可以一直这么好下去的，结果，因为一些意外，又不好了。”
“怎么回事？”余清风微微皱眉。
“原来，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不被人在意。现在，她加入了英雄协会，成为了一名英雄，以后，她得成天对付那些异能生物、侍神、恐怖分子……每天生活在危险当中，能好吗？”
苏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让她加入英雄协会！做一个普通人不好吗？难道你还想再失去她？”
余清风不由分说的质问道。
对于这件事，他和苏陌同一个看法，不希望苏雅牵扯到这些危险的事情。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把班鲁清的傀儡线割断了，导致索尼克失控，袭击我们，无奈之下，苏雅暴露了异能，我也以影的身份出现在了公众的视野里。”
苏陌目光幽幽，语气里充满了埋怨。
“呃……”余清风顿时语结，万万没想到，问题出在他这里，出在他那随手一捣乱。
“咳咳，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以后，你多费点心就行。”
假装咳嗽了两声，余清风目光飘忽。
试图将这件事掀过去。
他知道苏陌知道这是他干的好事。
“说的轻巧，你都找上门了，其他人，还会放着影的存在不管？尤其是那些人。”
苏陌无语。
那些人，指的是国王和大臣们。
“那是影的事情，跟你苏陌有什么关系？”
“不要告诉我，很多人知道你就是影！”
余清风目光古怪，他以为就他一个人知道这件事，但看苏陌的表情，应该不是这样。
“不少，但差不多都死了。”
“滚，老子说的是活的人。”
“小雅知道。”
“除了小雅。”
“那就还有那个谁、那个谁……”苏陌掰着手指数了一下，“没几个吧。”
“那个谁，那个谁，都谁呀！”余清风满脑子黑线，果然，不止他一个人知道。
这不是他们两个之间的秘密。
是一群人的秘密。
“不告诉你。”苏陌笑了笑，撤去空间壁垒，打开门窗，下了逐客令。
“时间不早了，我要睡觉了，你快走吧。”
“……”
我才待了多长时间，这么不想看见我？我们可是八年没见了，你就不想聊会儿天？
哦，对了，我没见你而已，你估计暗中调查着我的消息呢。
余清风心里一阵嘀咕。
如果苏陌有读心术，此刻一定会翻白眼。
这八年，苏陌真的没怎么踏足异能者的世界。
平常都是通过上网和新闻了解一下，打发时间，跟普通民众一样。
根本没额外费心关注过余清风。
因为苏陌知道，余清风死不了。
这就够了，活着就行。
良久，余清风吐出一口气，认真道：“我想看一看小雅。”
“看可以，但短时间内，你最好不要跟她见面。”苏陌郑重道。
“为什么？”余清风不解。
苏陌抿了抿嘴，条理清晰道：
“第一，你已经死了，死于十年前的车祸，就算你向小雅解释其中的原因，那你又怎么解释，你做了十年赏金猎人的经历。”
“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失去的是同情。”
“也就是说，你对弱者、普通民众，没有丝毫的怜悯，你敢打包票说，你执行了那么多次任务，没有一次伤害过无辜？”
“她现在是个英雄，可能接受不了那个善良的清风哥哥，变成恶龙一样的存在。”
“不见她，至少让她保留一份美好的回忆。”
“第二，你是暗世界第一的赏金猎人，风行者，关注你的人有很多，一个不小心，暴露了行踪，你打算让小雅怎么办？她应付得了吗？”
“我出手的话，一次两次，可以当成偶然，十次、二十次，那些人还会猜不到我的身份？我暴露了身份，那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我跟小雅的容身之地了，那些人会不惜一切的找到我。”
“乃至，毁灭我，不择手段。”
说完以后，苏陌停了下来，余清风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点头，道：“我答应你。”
他同样不想苏雅受到伤害。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十年前，为了不留后顾之忧的进入暗世界，他制造了自己的假死。
在苏雅的认知里，余清风已经死了。
空间契约·虚化。
苏陌一挥手，无形的空间力量将两人包裹，穿透墙壁，来到了苏雅的房间。
此刻，苏雅正趴在床上，压着枕头，手里捧着手机，跟周婷聊的正开心。
看着时不时发出笑声的苏雅，余清风情不自禁的嘴角上扬，喃喃道：“小雅长大了呀。”
忽然间，苏雅在床上翻滚了下，翻到床边，起身，拖拉着拖鞋，拿起了空空如也的水杯。
余清风就站在床前，苏雅走过的时候，却直接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没有碰到彼此。
开门，苏雅走了出去。
余清风停留在原地，道：“你把她照顾的很好。”
“她是我的妹妹。”苏陌不假思索道。
“那以后，也就麻烦你了，我走了。”余清风收回目光，走向窗口。
最后要走的时候，他停下脚步。
又问道：“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我要毁灭世界，你会阻止我么？”
“当然。”苏陌依旧没有犹豫。
“那就好，至少，你能保护好她。”余清风一脚迈出，整个人消失在了房间里。
“那，谁又能阻止我毁灭世界呢？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谁都阻止不了我吧。”
“只是想想，就觉得那真是一个令人绝望的未来。”苏陌苦笑。
冥冥中的感应，竟是那样的让人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