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春发几枝
夏末时节，帝都的天气依然很热。我瞥了一眼副驾驶上的赵慧，深灰色的衣服很美很合体。
今天这顿饭吃得开心，忙活了半年的工程项目有了结果，杨程张罗着大摆酒席，庆功。赵慧是公司实际上的老板，看到公司未来的利润有了保证，也很开心。
酒席上，我和赵慧喝茶，杨程一杯一杯地往肚子里灌酒。果然，这小子喝了酒就话多，拉着他的老板娘的手一遍一遍讲，当初他在这个工程上付出多不容易，在把一帮子贪官污吏服侍的明明白白时，自己还受了不少委屈。赵慧有些尴尬，又不能把杨程的手拿开不让人家说话，毕竟是老同学还是好朋友。我和梁萍看在眼里，对视一笑。
开车到家，我让赵慧自己先回家休息，还调笑说让她好好洗洗手，被杨程那个王八蛋摸了一晚上。
“我去公司看看。”我看着赵慧往屋里走，对她说。这经常是我晚上不回家的借口。赵慧和我心照不宣，她从不戳穿我。
“注意安全。”赵慧背对着我，扬起手腕做出了再见的动作。我看着她的背影，喉咙里有些难受。
这几天，我大多数的晚上在西山别院度过。我见到陈莹后又年轻了起来。陈莹比起少女时更有风韵。
第二天早上，陈莹不在枕边，我下床打着哈欠走到餐厅。餐桌上摆着陈莹煎好的鸡蛋、培根。餐桌边上是我最爱的女人，她笑眯眯地说我老公终于醒了。
昨晚很累，饿得心慌，我坐下就吃，把一片片的培根塞到嘴里，然后再塞进一个煎鸡蛋狼吞虎咽。
开车回家时，我的嘴里好像还有培根鸡蛋的味道。我边开车变傻笑，几次忘了变换车道。
回到家，赵慧和兰心还没有起床，兰心和她母亲长得很像，头发乌黑，两道剑眉，窗外的晨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给娘俩围上了金色的腰带。我靠在门框上，看着她们，出了神……
…………
十年前，赵慧告诉我她怀孕的时间，也是在一个早上。
那天，我买回来豆浆油条，发现赵慧低着头坐在桌子边，黑色的长发垂下来像是两道挽联。我不惊讶，赵慧魂不守舍已经两个月了。
赵慧听见我回来，深吸一口气，抬头跟我说：
“我怀孕了。”
我瞠目结舌，一手拎着油条，一手拎着塑料袋装的豆浆，呆站在门口。
“犹豫了很久才告诉你，已经两个月了。”赵慧立刻补上一句。
我暗自算算，正是她回到这个出租房之后怀孕的。
“我想把孩子生下来。”赵慧看着我的眼睛，坚定地说。
当天晚上我们就去见了赵慧的父亲，那是我第一次见岳父。
没有想象中的严厉斥责，赵父反而亲自给我们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我忐忑地吃着，赵父缓缓开口，语气低沉：
“李俊，我早就听慧慧说过你，我相信慧慧的眼光，也尊重慧慧的选择。怀了孕就要承担责任，听慧慧说你们在一起也有一年多了，那么双方一定都要好好考虑未来。”
我心下宽慰了不少，觉得赵叔叔通情达理，很是开明。
赵叔说到这里，转身从橱子里拿来一瓶酒，倒了两杯，放在桌上，接着说。“虽然你们还没毕业，但怀了孩子也不是什么坏事儿。我问过了，你们学校办休学不难，我支持慧慧的选择，留住这个孩子。慧慧办休学手续。我们家的经济状况还可以，这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我到时候挑一个好一点的月嫂，慧慧未来这段时间呢就在家休养好了。”
我听了点头如捣蒜。赵叔接着讲，语调也很缓和。
“我知道你们都计划毕业之后再结婚，不过现在呢，不如把这个计划改一改。”
“李俊，你让你父母到帝都来一趟，他们两分着来一起来都行，我们家长也好见个面，好把你们的婚事定下来。在孩子生下来前把大事办完。”赵父知道我父母是离了婚的，也知道女儿如果未婚产子这事儿不好听，因此口气不容置疑。我歪过头，赵慧冲我笑笑，笑容有些苦涩。
后来我听妻子说才知道，岳父他一直不同意赵慧远嫁他乡，毕竟他中年丧妻，就剩这一个宝贝闺女，想让赵慧陪在身边。因为这次意外怀孕，赵慧能放弃学业，又能和我把婚事定下来，算是坏事变了好事。再加上我的能力也还不错，能在他的公司里派上用场，毕业后可以直接去帮忙。这样一来，女儿女婿在公司里接班，女儿终身大事早早定下来，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还能给自己生下一个小外孙，所以岳父心里颇为宽慰。
“真希望是个女孩，长得像你，也就像你妈妈。”赵父看着赵慧，眼神温柔，声音低沉。说完，赵叔长呼一口气，端起酒杯，看着我。
我没犹豫，也端起了酒。两个男人一饮而尽。喝完酒的赵叔终于还是没忍住，用一双大手揉着眼睛。我心里明白，这酒敬给的是三个女人，赵慧、她肚子里的宝宝、和在天堂里的赵慧妈妈。
那次晚饭之后，赵慧住回了家里，我每天往返一次去她家看她。赵慧好像渐渐回过神来，说笑多了起来。
…………
一切都明亮了起来，直到两个月后。
赵慧家的闺房挺乱的，她那有点大大咧咧的性格，导致她的卧室一点不像个女孩儿的闺房，衣服乱扔，吃完的零食包装到处都是。赵父生意忙，总要出差，没法照顾家里。
我趁赵慧在客厅看电视时，给她收拾起屋子来。在收拾到放内衣的抽屉最里面时，我触摸到了一张又薄又脆的纸片。打开来，是一张医院的孕检报告单，上面写着怀孕16周+1天，检查日期是两周以前的。
我心中暗自一算，脑中嗡的一声。
我怕自己算错了，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重新算了一遍，还掏出手机仔细查了查日历。
赵慧去参加封闭培训班是四个月前，也就是16周以前，在那之前她来例假肚子疼，我还记得让她多喝热水。之后被赵慧捉奸在床，她消失了两周，她回来后等她情绪稳定了才又开始同房，那也有快一个月以后了。这样算起来，孕检单上对应的日期应该正是赵慧失踪的那段时间。
所以，赵慧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回忆到这个瞬间的时候是最为苦涩的，我一阵胸闷，从门框边滑了下去，几乎坐在地上。赵慧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说：“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