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亭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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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纨绔

王元昱嫌弃她的粗糙,伤自尊的话对于静姝而言并没有用,她一点也不恼,不过当日晚上王元昱让童生给她送去一瓶药膏,说是给她擦手,擦脸用,静姝打开瓶子闻了闻,一股子清凉的甘菊味,这个味道,她并不陌生,爹爹曾送给阿娘一瓶,阿娘舍不得,后来被她与香儿悄悄“偷”了去......一时恍惚起来。

“喂,你这是什么表情,为什么不高兴?”童生的话让静姝回过神丝。

“我应该高兴吗?”她抬头问童生。

年轻的少年眨眨眼,“大将军送给宋娘子时,她就很高兴。”

静姝笑了,童生却露出不屑的表情来,“大将军果然没有说错。”

“说什么?”

童生道,“但凡女子收到这么珍贵的东西,要么惊讶,要么开心,都是俗不可待。”

静姝一窒,童生哼了一声,扬长而去,见他走远了,静姝随手将药膏从窗口丢了出去,立即愣住,她这是在做什么?她又赶紧跑出去,拾起药膏,紧紧的握在手里。

次日,静姝继续晒画,王元昱没有来,她顿感轻松,但黄昏时他回到书房,呆坐了片刻,又匆匆离去,一句话也没有与她说,当她如空气般,静姝见他神色不佳,更不愿去触这个霉头,一连数日皆是如此,让整个幽篁小筑也不免气氛紧张,有好事者去问吴总管,被吴总管骂了一顿,险些被赶出幽篁小筑。

静姝己将所有的画晒完,准备向他禀报,不过这会子他正在发脾气,屋内画纸满天,一片狼藉,所有伺侯的奴都躲得远远的,连童生都不知去了哪里,静姝不敢跑远了,怕他万一唤人无人应,那么对她们这些人说更是灾难。

静姝见宋袆来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宋袆并不进屋,问她道,“多久了?”

静姝回答,“大将军回书房有半个时辰了。”

宋袆笑了笑,“还有得折腾,你们别去管他,等他气消了自然好了。”

静姝低头应了一声,宋袆看了看她,见额上的肿己消,“伤好了吗?”

静姝赶紧回答,“己经好了,多谢娘子的药。”

宋袆笑道,“不用谢我,一切都是大将军吩咐的。”

“是。”静姝答道。

宋袆发现她的确如元昱所说,像一个闷葫芦,问一句答一句,不由得掩嘴而笑,静姝抬起头,有些惊讶,宋袆问来,“听说你是京口人?”

“是。”

“巧了,我也是京口人,家住桃花渡,你可知道那个地方?”

静姝皱了皱眉,思索了片刻,“京口有好几个渡口,奴记得没有桃花渡,倒是建康有一个桃花渡口。”

“没有吗?”宋袆惊讶,“四周种植了许多桃花。”

静姝想起来了,“娘子说的是石林渡口吗?那一片便是有许多桃花。”

“对,对,又叫石林渡口。”宋袆感概一声,“我离家十几载,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最爱去桃林玩,依稀记得渡口有一个卖桃花饼的老婆婆,不知现在还在吗?”

静姝想了想,“奴不知有卖桃花饼的老婆婆,记得有卖桂花饼的老婆婆。”

“是吗?”宋袆又扑哧一笑。

这时,只听“哗啦”一声,一支陶瓶从窗户被扔了出来,吓了静姝一跳,宋袆叹了声气,“这几日大将军去拜访了几位隐士,欲请他们出山,皆被拒绝,是以才发这么大的火,能得大将军青睐是多大的荣幸呀,你说是不是?”

静姝诧异,她在问她吗?宋袆笑道,“无防,你是大将军身边的人,知道了也没关系。”

静姝惶恐不敢言语。

“罢了,我走了,等他消了气,我再来吧。”宋袆随即转身离去。

静姝一直侯到午时,才听到王元昱的声音,她走进书房准备打扫,也不敢看王元昱一眼。

“不用了,让其他人来收拾,你来磨墨。”

静姝来到书案前往砚台里倒了水,拿起了墨,王元昱拿起笔,却久久没有下笔,这时吴总管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封帖子,双手呈上,“这是今日收到的。”

王元昱终于下了一笔,边画边问来,“谁的?”

吴总管笑道,“司徒左西曹掾的拜帖及礼物,右卫将军的拜帖及礼物......”

话还没有说完,王元昱冷笑道,“司徒想为自己一个远房侄子擢升品级,也不瞧瞧是什么德性,整日偷鸡摸狗的勾当,把礼物给他退回去,至于右卫将军给他备一份回礼,就说,他的心意本将军领了,还有什么?”

吴总管继续道,“还有几封请帖,驸马都尉,尚书郎,顾家郎君,张家郎君,虞家郎君都请大将军赴宴。”

王元昱极为不耐烦,“不去。”

吴总管劝说,“这都是士族郎君。”

王元昱瞪了他一眼,吴总管咽了咽口水,为了自家主子不得罪人,硬着头皮道,“虞家的也不去吗?好歹是幼帝的外戚。”

“虞家人皆胆小怕事,有甚可去。”

“那理由......”

“本将军病了。”

吴总管有些为难,这个理由己经不成理由了,再说了大将军总不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这......是......”

“等等,可有谢家郎君的?”

吴总管翻了翻请帖,“没有。”

王元昱不悦的皱起了眉头,静姝猜测,他口中的谢家郎君,莫不是南山宴会上那位谢家四郎?当日便见他对谢家四郎极为欣赏。

王元昱无奈的挥挥手,吴总管这才离开,随后静姝听王元昱说了一声,“绮襦纨裤。”不由得朝他看来。

“看什么,没见着墨浓了吗?”

静姝赶紧往砚里再加了些水,轻轻研磨,砚台里墨汁散开,最终又汇合在一起,浓淡相宜,散发出淡淡的墨香,那是上好的墨砚,格外好闻,曾经爹爹教她写字,她能规规矩矩的坐着,就因爱闻这墨香。

听王元昱道,“你会字,是你父亲教的吗?”

“阿爹在奴十二岁时就出征了,是阿娘所教。”

“你母亲会识字,是贵女?”

静姝摇摇头,“外祖父是读书人,阿娘跟着学了一些。”

“可有品级?”

静姝道,“奴不知。”又补充道,“阿娘没有告诉奴。”

王元昱不再追问,安心作画,直到深夜,也没有停笔,童生端着一盘糕点依在门框独自吃了起来,或许是点心的香味,或许是童生咀嚼的响动引得王元昱抬头,“怎么不传饭?”

静姝回答,“大将军未叫传饭。”

王元昱再看看计时器,自言道,“居然这么晚了,传饭吧。”

静姝退出后,不一会儿有奴端来热气腾腾的食物,摆了满满一桌,王元昱净了手坐在食几边,正要动箸,见童生“不怀好意”的盯着美食,不由得摇摇头,“坐下。”

童生一喜,放下糕点,拿起了箸。

王元昱又瞟了静姝一眼,她低头垂眸的站在一旁,笑了笑,“你饿吗?”

静姝摇摇头。

“如此,你就侯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