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不动如山
夜色沉沉，月冷星稀，涅阳城北十余里处火光闪烁，明明灭灭的火光之中人影绰绰，刀光剑影交错间，喊杀声震天，咆哮声、惨嚎声不绝于耳……
李汗青、徐璆、钟繇的三路人马已经杀成了一团，激战正酣。
李汗青带着五百骑匆匆而来，正与撤到此处的徐璆部狭路相逢，激战随即拉开序幕，听到动静，远远跟在徐璆部后面的钟繇也毫不犹豫地率部冲杀上来了。
“颍川李汗青在此，挡我者死……”
李汗青咆哮声声如炸雷，策马舞枪，枪影重重如怒龙翻腾，搅起漫天血雨，所向披靡。
他只带了五百骑，唯有一股作气冲乱徐璆所部的阵型才能有胜算。
“襄阳黄汉升在此，贼将休得猖狂……”
“江夏秦颉来也，贼将还不束手……”
只是，“李汗青”三个字在荆州将士心中的威慑力并不大，眼见李汗青所过之处锐不可当，一员小将和秦颉同时怒吼着朝他杀了过来，那小将不是别人，正是黄忠黄汉升，眼下官居襄阳骑兵校尉。
只是，李汗青身陷敌阵，一心杀伐，并未注意到那一声“襄阳黄汉升在此”。
眼见李汗青依旧在无顾忌地杀戮着自己的袍泽，黄忠怒极，当下一摸鞍旁的铁胎弓，再次咆哮，“贼将看箭……”
咆哮声中，他马不停蹄，却如行云流水一般抽箭、上弦、开弓……对着李汗青就是一箭。
“咻……”
李汗青刚挑翻两个迎上来的汉军精骑，就听到凄厉的破空声响起，一道黑影已经扑面而来，慌忙一抬手中的铁枪迎向了那道黑影。
“当……”
一声脆响，铁枪堪堪击中疾射而来的箭矢，李汗青却是心中一凛，连忙调转马头便挥斜刺里杀去了。
刚刚那一箭竟射得他手臂一麻，敌阵中显然有神射手！
若论单挑，他谁也不惧，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被敌人的神射手干死在这里，那就太冤了！
他却不知道，此刻黄忠心底的震撼比他更甚。
这张铁胎弓可是他黄家祖传之物，一箭射出力道之大，便是三五层铁甲都能射透，不曾想这贼将竟然能于千钧一发之际将那支箭矢劈飞，其反应之快、眼力之锐、力道之大……简直骇人听闻！
一念及此，黄忠下意识地一勒马缰。
他本不是怕死之人，只是，他黄家三代单传，而出征之前，他的夫人已经怀上了孩子，再过两三月，他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就在黄忠迟疑之际，另一边的秦颉已经一声怒吼杀到了李汗青面前，“江夏秦颉来也……”
“呼……”
只是，他还没有吼完，李汗青手中的大铁枪已经朝他横扫而来。
“当啷……”
根本不待他反应，手中的长刀已被铁枪砸中，顿时被砸得脱手而出。
“呼……”
但那铁枪却来势未竭，“嘭……”地砸中了他的左腰，竟砸得他那魁梧的身躯离鞍而起，横飞了出去。
“噗……”
秦颉身在半空，鲜血狂喷，直看得黄忠又惊又怒，连忙又是一声咆哮，“贼将看箭……”
咆哮声中，他又是一箭射向了李汗青。
“咻……”
凄厉的破空声再次响起，李汗青大惊，慌忙俯鞍避让，却听到“当”地一声，随即便是头顶一轻……竟是头盔被射掉了！
李汗青怒了，怒不可遏，一枪扫退趁势来攻的汉军，仰起头来，一头乱发随风狂舞，枪出如龙，顿时带起漫天血雨，竟是对偷袭者不管不顾，闷头朝前杀去了。
有本事你一箭射死老子，不然，等老子冲阵成功，看你还怎么躲在暗处放冷箭！
黄忠已经将第三支箭矢上弦，但稍一犹豫还是放下了弓箭，拔出了腰间长刀。
已经射空了两箭，他不相信第三箭就能射中，而且，窦平周武、方宏已经率部冲了上来，汉军的前阵已经被彻底搅乱，根本没有时间再给他射出第三箭了。
“颍川李汗青在此！”
李汗青咆哮如雷，乱发狂舞，已经策马舞矛杀入了中军阵中，径直杀向了那杆绣着“大汉荆州牧徐”的大旗！
中军旗下，徐璆死死地盯着越杀越近到了李汗青，呛啷一声拔出了腰间的宝剑，慷慨高呼，“诸君，以身报国当在今日……”
与此同时，育阳城西北五里处的一座矮岭下，一场大战也已拉开序幕。
意识到李汗青的真正目标多半就是涅阳城后，皇甫嵩一咬牙率部杀向了育阳城，匆匆赶到此处时便撞上了李汗青布置的伏兵。
一见李汗青的伏兵竟在这里，皇甫嵩反而松了一口气。
果然，李汗青的目标就是涅阳城！
在他看来，李汗青今晚的目标可能是徐璆部，是涅阳城，也可能是他皇甫嵩和育阳城……正因为如此，先前他才会犹豫不决。
但见到这股伏兵后，他已经可以肯定李汗青的目标是涅阳了，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只要击溃这股贼寇，就能阻止李汗青的阴谋！
“杀啊……杀啊……”
“啊啊……呃啊……”
矮岭下杀声震天，惨嚎声不绝于耳，一波波汉军如潮水般冲向了拦路的黄巾军，却好似撞在了礁石上，一次次被撞得七零八落。
黄巾军依岭结阵，并不主动出击，只是沉着地应对着汉军一波接一波的冲击。
李汗青离开时交待得很清楚，“不动如山！”
眼见着前队的将士不断地倒下，阵中的孙夏已经看得睚眦欲裂，却也只得强忍着悲愤不断地调动着兵力去填补被撕开的口子。
撑到天明！
哪怕只剩下了你一个，也要给本帅撑到天明！
这是李汗青给他的死命令。
天明？
孙夏匆匆抬头望了一眼天边清冷的月，又望向了阵前那血腥的厮杀，虎目通红。
等到天明，这两千多兄弟……还能剩下几人？
汉军阵中，皇甫嵩也正死死地盯着矮岭下的厮杀，脸色铁青。
贼寇的斗志竟然顽强至斯？！
他与张曼成屡次交手，虽然败过，却只是败在了敌众我寡，等到凉州兵至后，那张曼成拥兵数万不也是一触即溃？
他也与李汗青交过手，当夜在宛城，他虽然败了，却也只看到了李汗青的悍勇，并不觉得黄巾军有多顽强。
可是此刻，李汗青明显不在军中，这伙贼人竟然还有如此战力……若果再这般厮杀下去，本帅这五千步骑即便能冲破阻击必定也要折损大半啊！
一念及此，皇甫嵩只觉满心苦涩，颓然地吩咐了一声，“暂停攻击！”
命令既下，不多时，汉军便如潮水般退去了，矮岭下慢慢恢复了平静。
黄巾军阵中，孙夏听罢各部的伤亡汇报，面沉似水，“传令各部：不动如山！”
不动如山……大帅，哪怕在此垒起一座尸山，哪怕将自己也葬身在这尸山之中，末将也会将汉军死死挡住，只盼你能一战而捷……不要让我们白死！
正在此时，前队突然响起了一声欢呼，“快看，汉军开始退了……”
随即，欢呼声四起，“汉军退了……汉军真地退了……”
孙夏听得一愣，连忙抬头望去，果然就见汉军阵中那支支火把正在渐渐远去。
难道汉军真地要退了？
孙夏心中狐疑，却见浑身浴血的苟盛提着长刀匆匆地走了过来，神情坚毅，双眼通红，“孙校尉，阵地交给你了，末将去给兄弟们报仇……”
想他苟盛自从跟了李汗青后，向来都是追着汉军打，何曾打过这么窝囊的仗？
苟盛话音未落，夏行与陈奉也匆匆地走了过来，看那架势分明也是来请战的。
见状，孙夏连忙沉声打断了苟盛，“大帅有令：不动如山！”
说着，他一望匆匆而来的陈奉和夏行，“汉军虽然久攻不下，却也不会甘心离去，此一退……其中必然有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