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波才相召
夜渐深,长社城外黄巾军波才部的营寨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中军大帐里,众将计议已定,陆续散去,但波才依旧独坐帅案后,找出一支朱砂笔几张黄纸,专注地写写画画起来,一笔一划如行云流水,很快便画好了一张机构繁复的符咒。
符咒应属巫医一途,传承久远,功效玄妙,并不是一句“迷信”就盖棺定论的。
至少,张角这些年就靠着这些符咒化水治好了许多病患,否则,又怎会有这么人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起事?
波才向来对张角传授的这些符咒深信不疑,自从学了这些符咒之后,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把朱砂和黄纸带着。
就如今夜,他本来心情烦躁,但一连画了三五道符咒之后,一颗烦躁的心便神奇地平静了下来。
突然,他放下了手中的朱砂笔,抬头朝帐外叫了一声,“窦平!”
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小将大步流星地走进帐来,冲他抱拳一礼,“波帅,有何吩咐!”
那窦平披甲挎刀,倒也威风凛凛,只是那身铠甲明显小了些,应该是从战死的汉军身上扒下来的。
波才一望窦平,面有担忧之色,“赛儿师妹此去耽搁得也太久了,莫不是……遇到了麻烦?你带一队去葫芦谷看看!”
窦平顿时精神一振,“末将这就带人过去,保证把赛儿姑娘安全地带回来!”
哪个少年不慕艾?
杨赛儿那般英姿飒爽的俏佳人,在这军中可不乏爱慕者,很显然,这窦平就是其中一个。
听得有机会去杨赛儿面前献殷勤,他自然大喜过望。
只是,他话音刚落,帐外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一道英姿飒爽的靓丽身影便走了进来,正是杨赛儿。
她走到大帐中央突然停下了脚步,冲波才抱拳一礼,神色肃然,“波帅,末将顺利完成任务,前来复命……”
见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波才连忙无奈地打断了她,“赛儿师妹无须多礼!此去可有遇上什么麻烦?”
这么漂亮一姑娘,又是阳翟杨氏的嫡女,不要说那些小年轻倾慕不已,便是他这个已有家室的男人也忍不住暗自倾慕。
奈何,一直以来,这杨赛儿对谁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根本不曾给过任何人机会啊!
“谢波帅关心!”
杨赛儿依旧一脸肃容,“末将此去并未遇到麻烦,却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小兄弟!”
她口中那个“了不得的小兄弟”自然是指李汗青。
波才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了一丝讶色,“哦?了不得?”
他认识杨赛儿也有一年多了,除了大贤良师,就没有再听她夸过其他男人“了不得”,不想今日竟然又有人能让她夸“了不得”了!
他的心底突然升起了一丝危机感,正在犹豫要如何处置那个“了不得的小兄弟”时,一旁的窦平已急赤白脸地开了口,“赛儿姑娘,那人是谁啊?他何德何能让你如此看重?”
他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见爱慕的姑娘如此夸另一个男人,如何能服气?
见这窦平这般沉不住气,波才怕他把气氛搞僵了,连忙笑着附和起来,“对对,赛儿师妹详细说说,若他真有了不得的本事,本帅就不能让他埋没了!”
见窦平一副急赤白脸的模样,杨赛儿本没想理他,但一听波才这话,顿时美眸一亮,振奋起来,“他叫李裕,是新丰里人,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但力气奇大……”
波才那句“本帅可不能让他埋没了”说进了她的心坎里!
所以,她没有隐瞒,当下便将李汗青的力气如何大,又如何教自己等人战地救护的事详细禀报给了波才。
当然,她并未提及李汗青的那句“真是英雄一丈夫,功名只向马上取”。
末了,她张了张嘴,却预言又止,终究把那句“末将觉得他可能和大贤良师一样得道了”咽了回去。
这话可不敢轻易说出口,搞不好就会给李裕惹来杀身之祸呢!
原来就是个有些本事半大小子啊!
波才听罢一脸喜色,“不想我麾下竟有此等人物?他现在何处?你怎地没有把带他过来?”
此刻,李汗青正静静地站在营寨东南角的一座简陋军帐外,听着军帐里那此起彼伏的悲泣声,心情沉重。
那些战死的兄弟不是石缝里蹦出来的,都是爹生娘养的,也不是了却凡尘的出家人,还有妻儿家室。
陈虎、彭秀他们一赶到营寨就去寻自己的亲朋乡邻去了。
他和彭秀都是从新丰里出来的,便寻到了这座军帐里,只是,亲朋乡邻相见后,帐中并没有多少欢喜,反倒哭成了一片。
那愁云惨雾的景象,他着实有些承受不住了,只得偷偷地溜了出来。
月初的夜空冷月如钩,孤星如豆,他望着那冷月孤星突然就鼻头一酸,湿了眼眶。
听着帐中那悲伤的哭声,他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世界的亲人……他们或许也正在为我伤心哭泣吧?
在那个世界活了将近三十年,一直活得战战兢兢,勤勤恳恳,却没啥出息,没能让父母享过福,没能给弟弟和亲朋帮上什么忙,反倒这样突然就走了,徒惹他们伤心一回……
那一辈子,我活得还真是挺失败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如果真到了伤心处,那眼泪如何也止不住!
正在李汗青的泪珠如断线的珠帘一般滚滚而下时,杨赛儿突然风风火火地找了过来,“李裕……快!跟我去中军大帐,波帅要召见你!”
李汗青一愣,有些慌乱地抬起袖子抹干了眼泪,故作惊讶地掩饰着尴尬,“波帅要见我?他见我做什么?而且,这么晚了,他还没休息吗?”
欲盖弥彰!
杨赛儿紧紧地盯着他,见他眼眶泛红,泪痕犹在,不禁神色一黯,美眸中也多了些沉重之色,“李裕,起事就是这样……要推翻昏君,推翻那些作威作福的官绅,就必然会有牺牲……太平天下可不是平白得来的,而是要我们用鲜血用生命去争取!”
李汗青只觉脸庞一热,连忙故作轻松地笑了,“没事,我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什么没见过?”
他这身体虽然是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但灵魂可是个年近三十的大男人了,这么大个男人竟然在哭鼻子,而且还被一个小姑娘看到了……丢脸了!
见他赧然吹牛的样子,杨赛儿不禁莞尔,“哦?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你都见过了些什么?”
见杨赛儿露出这般灵动的小女儿模样,李汗青不禁一呆,只觉一颗心又开始怦然而动。
在那个咨询发达的世界活了三十年,他自然见过各式各样的美女,但是,从未有一个女人能像眼前这个纯净而又灵动的姑娘这般让他乍见之时便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悸动!
在那个世界活了三十年,他从来都不信命,只在那个茫茫人世中按照自己的意愿倔强地活着,虽然艰辛,却从未妥协过。
可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自从第一次看到杨赛儿,他便信命了!
如果这就是上天赐给我李汗青的缘,那我李汗青愿以毕生的努力去珍惜她、珍惜这一份缘!
见李汗青突然又露出了一脸痴迷模样,杨赛儿顿时俏脸一红,慌忙转身便走,“快点,波帅只怕等得不耐烦了!”
“哦,”
李汗青这才回过神来,不禁也有些赧然了,连忙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心情却变得沉重起来。
这样的佳人竟闹起了黄巾军,想来凋零在了兵祸中,所以才没能如西施貂蝉那般在史册中流下芳名吧!
不行,我绝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凋零在兵祸中,哪怕再拼掉这一条捡回来的性命,我李汗青也要努力崛起,争做一个有能力去守护她的男人!
一念及此,他不禁想起了幼时曾读到过的一则寓言,在那则寓言里有人说过这么一句话,“要让一个男孩成长为男人,只需给他一个女人就够了!”
如今,他李汗青便有幸遇到了这么一个女人!
而此刻的杨赛儿只顾埋头领路,步履匆匆,不似平时那般凤风火火了,隐约螓首低垂,好似有点羞涩。
不过,李汗青也在想着心事,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他既然打算与黄巾军一起干,自然要准备混进高层,只有那样才能参与到决策中去。
按照他的计划,先打上几仗,使出那身力能扛鼎的气力好好表现一番,凭战功往上爬,慢慢混入高层。
可是,也不知道杨赛儿在波才面前说了什么,这么快就被颍川黄巾军的首领波才召见了。
这是一个机会,必须得牢牢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