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末将做不到啊
俗话说，“少不读红楼，老不读三国。”
但李汗青既读过红楼也读过三国。
只是，红楼里的孽情腐爱、风花雪月不合他的胃口，草草翻了一遍就没有兴致去翻第二遍了，倒是三国里那家国天下的侠义情怀和精彩纷呈的智计权谋智谋让他欲罢不能，前后读了好几遍，一直心向往之。
对于书中的曹操，他的印象不错。
在他看来，曹操是个英雄，比刘备孙权都更像个英雄，只因为曹操那句，“孤有何罪？若天下无孤，不知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可是，此刻曹操当面，他却对这家伙喜欢不起来！
他为了兵不血刃地拿下长社城挖空心思，眼见着都要成功了，曹操这家伙却突然跑过来插这么一脚，不说今夜过后长社局势将走向何方，单是今夜这场混战，敌我双方的伤亡就已经过千。
这让他如何能不迁怒于曹操？
可是，曹操哪里明白李汗青的心思，听李汗青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只觉这家伙肯定是疯了，“操封诏平叛，只知忠君之事，你休要拿这歪理来挤兑操！便是这长社城真地生灵涂炭，那也是你们这些贼寇造下的孽！”
一众汉军将士也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李汗青。
这家伙猛固猛矣，只怕脑子却不灵光！
我等奉诏讨贼，保境安民，自当拼死尽忠，便是真地杀得长社城内外生灵涂炭，又有何咎？
李汗青却没有理会其他汉军将士的目光，只是神色阴沉地盯着曹操，“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他一扫围在周围的汉军将士，声若洪钟，“今夜到此为止，我要回营了……”
说着，他突然调转马头，一声暴喝，挥枪便杀，“挡我者……死！”
他一路杀来，也在暗自计算着时间，想来彭辉等人此时应该已经退到了辕门附近，那就没必要再死战下去了。
他确实是因为心怀愧疚才会拼死为彭辉等人争取时间，却没真想就此战死沙场！
他想做的事还有很多，怎会甘心就此丧命于乱军之中？
可是，听他此言，汉军众将士尽皆愕然。
他们也见过狂妄之徒，却从未见过这么狂的！
被两千多大汉精骑团团围困，这家伙竟然还敢大放厥词！
年纪不大，口气却不小！
曹操更是怒极而笑，“无知小儿，休得猖狂！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真当我大汉精骑是泥捏纸糊的不成？”
说着，他陡然一声厉喝，“众将士听令：擒下此獠，生死勿论！”
随即，嘶吼声此起彼伏，震天响，“擒下此獠……生死勿论……擒下此獠……生死勿论……”
这不单是命令，也是一众汉军将士的心声。
三千大汉精骑，被人单枪匹马地杀了个人仰马翻，若还任由此人全身而退了，岂不是真成泥捏纸糊的了？
此战……关乎着大汉精骑的荣誉，关乎着在场每一个汉军将士的荣誉！
随即，一众汉军精骑再次杀向了身陷重围中的李汗青，嘶吼声震天响，山呼海啸一般，“擒住此獠……生死勿论……擒住此獠……生死勿论……”
朱儁等人所在的那一片战场上，先前听得铁蹄声骤停，汉军众将士本以为战事已经结束，正在救治伤员、打扫战场呢，突然又听得嘶吼声再次传来，不禁都是一愣，甚至有人忍不住失声惊呼起来，“那人……他竟然还没有死？”
朱儁也有些惊愕，但旋即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虽然还没有死，却也活不长了吧！
他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自然知道那个“李裕”先前之所以能顺利地杀得三千精骑乱了阵脚，除了本身太过勇猛，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单骑冲阵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
但是，此刻那三千精骑显然已经是铁了心要将他围杀当场了，这样的情况下，便是霸王再世也难以幸免了！
可是，动用三千精骑围杀一人……
他心底不禁泛起了一丝苦涩之意来。
可惜了！
“擒住此獠……死活勿论……擒住此獠……死活勿论……”
那高呼声已经在夜空中飘荡着，震天动地，声势丝毫不比先前那如闷雷滚滚的铁蹄声弱！
那高呼声飘进了长社城中，听得无数夜不能寐的士绅百姓心惊肉跳，让无数孩童自梦中惊醒，惶恐啼哭。
那高呼声飘进了黄巾军的大营里，听得无数随军老弱妇孺脸色惨白，也听得无数黄巾军将士心中发紧。
他们并不清楚营寨外的战况，却听得出来……那是汉军在嘶声呐喊，那是汉军在围攻黄巾军的猛将！
可是，那员猛将会是谁呢？
听得那呐喊声飘来，还在军帐里照顾伤员的杨赛儿不禁浑身一抖，俏脸煞白，旋即一转身，如风般冲出了军帐，直奔辕门方向去了，一只纤纤玉手紧紧地按着腰间的佩剑，步履隐约有些踉跄。
在听到那呐喊声的瞬间，她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了那个名字——李裕……
是李裕！
肯定是李裕！
肯定是那个一直喜欢说“真是英雄一丈夫，功名只向马上取”的家伙！
傻子！
为什么非得去跟人拼命？
你那么有主意，可以做个幕僚啊！
你医术那么好，可以当个医官啊！
疯子！
你明知道汉军的援兵到了，还去逞什么能？
杨赛儿一路仓惶狂奔，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从来没人见过赛儿姑娘像此刻这般狂奔，从来没人见过赛儿姑娘像此刻这般仓惶。
但杨赛儿只是仓惶狂奔，脑子里全是那个豪情万丈的少年，不知何时，那个人已经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底！
辕门前，波才和一干布防在此的黄巾军将士也听到了飘来的呐喊声。
波才驻马而立，紧紧地盯着辕门外那沉沉的夜色，双拳紧握，牙关紧咬，那高大健硕的身躯却在忍不住地轻颤着。
和杨赛儿一样，在听到那呐喊声的瞬间，他的脑海里也浮出了那个名字——李裕……
是李裕！
肯定是李裕！
除他，没人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彭辉不能，何方不能，窦平也不能！
只有李裕那么俊的枪法才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只是……不成想他枪法神俊，胆魄竟也如此过人！
若非他做出了什么胆魄过人的惊人之举，又何至于将汉军激怒至此？
李裕啊李裕，得你……本帅果真得了一员猛将！
可是，此刻那员猛将很可能正面临着汉军的重重围杀……
听着那经久不息的呐喊声，波才只觉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外面敌情未明，营寨中还有数万黄巾军将士和家眷，身为主帅的他没得选！
“啪嗒……啪嗒……”
正在此时，辕门外的夜色中突然涌出了一队队仓惶的人影。
是彭辉带着伤员撤回来了，阵型散乱，形色仓惶。
彭辉当先策马奔来，怀里还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伤员，不待战马挺稳，便抱着那伤员跳下马来，焦急地冲守住辕门的将士们吼了起来，“快把人接进去，老子还要回去救李裕……”
他们一路逃回，自然也听到了那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
他和逃回来的将士们是被李汗青救出重围的，也都见过李汗青当时一骑冲阵的勇猛，丝毫不会怀疑汉军口里的“此獠”就是李裕！
“真地是李裕？”
虽然早已有了答案，但听彭辉这一吼，波才还是只觉心底一沉，连忙策马冲出了辕门，“彭辉，汉军人数几何？”
见波才也在，彭辉不禁微微一怔，“末将也不清楚，不过，听那声势……应该不下三五千骑！”
说着，他连忙将怀里的伤员交给了一个迎上来的军士，上前冲波才抱拳一礼，“波帅，请您尽快发兵去救李裕！”
“这……”
波才却有些犹豫，“敌军若有三五千骑……”
三五千大汉精骑，又岂是他麾下这万余步兵能硬撼的？
“波帅！”
彭辉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却又抱拳一礼，“末将等人是李裕自乱军之中救出来的，又岂能对他见死不救？若波帅不肯出兵，末将自去相救！”
说罢，他转身便走。
“站住！”
波才连忙一声厉喝，“彭辉，李裕拼了性命为的是什么？他若想活命……还用得着你们救？他拼了性命护住你们周全就是为了让你们再去送死吗？”
彭辉浑身一震，僵在了原地，旋即却又迈开了脚步，“末将明白！可是，末将……做不到啊！”
说到后面，彭辉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但步伐却愈加坚定了，“何方……窦平……还有那些尚有一战之力的兄弟们……他们还在等着末将回去……和一起去救李裕……”
彭辉走到战马前，翻身而上，催马而去，一头冲进了夜色中。
望着扬长而去的彭辉，波才双拳紧握，浑身直颤，最终一咬牙，“葛才、于先听令：将防线向前推进三百步！准备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