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勇敢一点点
“有些事需要试，有些事没必要试。”
我还是回答得冷淡。他的家境，他的未来，都和我离得太远了，我觉得自己够不着。
“你说得没错，有些事不能试。”
他这句话跟打哑谜一样，我没反应过来，没法接下去，兀自沉浸在一种类似悲伤的悲哀里。
“好了，我就是要帮你正视一些事情，你本应该更阳光，享受这个时间里更多的美好。”
他拿过我面前的桃子开始仔细地剥皮起来。
“你不要用你的阳光与否来定义我，我享受的美好比你想象的多得多。难道你也要来曲解我么？”
睚眦必报，我本不是这样的人，却单单对他是。
“喔，现在知道我是冤枉的了吧，是被你曲解的了吧？看看，我被冤了这么长时间，还不给我点心灵创伤的补偿吗？还这么冷脸对着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一连串的追讨，我居然避无可避，想逃。迄今为止，没有男孩子对我如他这般，一副没脸没皮的样子，说的话却句句直烙心脏。
我只好继续沉默。
“林绵绵，我了解你，其实，我大一时，也和你一样，心里背负了很多，总觉得自己上大学责任重大，青春苦短，不能浪费。但是后来我忽然发现，我那样过度焦虑，天天紧绷着心理，自己难受不算，还适得其反，那要是哪天弦绷断了，岂不是适得其反吗？”
他忽然一本正经。
他也知道我在听，继续一边剥着桃子皮，一边继续温声说：
“其实你参加系里的演讲选拔赛时我就发现了你，哦不，应该说你进演讲协会的第一次即兴演讲时我就认出了你，是的，认出，好像我们曾经见过一样的那种，一见如故，又不仅仅是一见如故，而是更多了一点特别的感觉，自那以后，我就一直关注你，不是故意的，是不故意的故意。如果是我大一，这样发现了你，也发现了自己对你的心思，肯定会犯二，反而离你更远，但幸好我走过了那段心理跋涉期，刚好可以很坦然地面对自己对喜欢的发现，也就能坦然地面对你，也就幸好发现你也许和我当成一样，自己给自己背负得太多了，不能够好好地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内心的情感，所以，这才……”
他看了我一眼，咬了咬唇，继续坦白：
“其实你觉得我嘲笑你的那天晚上，我怎么可能会真的像你想的那样反而去嘲笑你呢？我见你当时忘词了居然反应奇快，说得天衣无缝，比你的原稿还更好，是又被你惊喜了。”
“你不知道，你的原稿，我其实也几乎能背了。而后你后来急中生智说的那些关于时间关于田野的四季的话，打动我了，也打动了当时坐我身旁的老师，他先对我赞叹你讲得太好了，我这才在他面前说你应该是临时结的尾，他对你印象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在那样的情形下，我告诉他你忘词了，也不可以吗？”
“我不知道你怎么就能看成嘲笑了，那唯一的解释，就肯定是你当时的心理作怪了，最初你对我就不咸不淡，和别的师妹很不一样，后来你总是避着我，对我刻意保持距离，我以为你是对我有成见，就一直在想怎么消除你对我的成见呢。”
“可要消除你的成见，我只有通过多接触你，结果，我发现自己想要更深入地了解你，结果发现你的内心世界丰富得像秘密花园，洁净，芬芳，只是貌似你喜欢想太多，所以，在咖啡厅里，我不是戏弄你，是真的喜欢你，又不知道该怎么打开你的心门，才让冒然地说出我的真心话，希望可以打开你的心结。我真的不忍心，你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心里，那太累了！”
他看着我，我眼珠是流动的，说明心思也在随着他说的话在动：
“为什么？”
我没有想到原来他对我早已情深如此，很吃惊。
“没有为什么。我也问过自己为什么，没有答案。喜欢你的才华吧，比你更有才华的也不是没有，但我就单单对你才华显现的时候充满了热情，喜欢你长得好看吧，这是必然的，但谁知道是不是已经情人眼里出的西施呢？喜欢你善良单纯又执拗的心地吧，但和你类似的人肯定也有，但就是还是眼里心里觉得你才能入我心……所以呢，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会压垮的，我真的，真的不希望你那么累……”
他说着，接着剥好桃子，递给我。
桃肉白生生的，汁水旺盛，看着很诱人。
我像被施了魔法一样，下意识地接过桃子，安静地一口一口地咬着酸甜可口的桃儿，汁水仿佛一场春雨，滋润着心田里某一处原野里的干燥。
阳光照进来，照亮了角落里的暗色。
我有点手足无措，幸好有桃子做挡箭牌，不至于那么尴尬。心里的冰山融化时，不见得都是畅快的，在此时，于我，是五味杂陈的。
我忽然拉住他的手就飞奔向图书馆门口冲，像个疯子。
绕到图书馆背后围墙的几颗椰子树下，我忽然抱着他就流起了泪。冰山融化的水，无论畅快与否，总要流出来的。图书馆里人太多，这里刚刚好，僻静。
末了，我蹭着他的衣服蹭干了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看着脚尖，半个桃子居然还攥在手里，想想还是别浪费，就低头又咬了起来。
他忍不住一笑，我斜斜望去，他的笑容可亲也和善，看来，当初我对他的介意，都是心魔作怪了。
可是，为什么？
他说没什么好为的，并不是所有的事和情都一定要一开始就非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很多事情，一开始看见的答案，都是浅表的，并不完全可信，只有走到后面，才会知道背后真正的当属的答案。
他的话，让我觉得自己是应该可以再勇敢点。
于是我一只手摊开手掌朝向他，他望着我，便伸手握住了我展开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