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最后一程
文祥哥在一边不停地抹眼泪,师兄木讷看着墓碑,面如死灰,苏洁和崔大炮在叔叔阿姨身后。
大家来之前说好的不哭呢?
耗子的奶奶没出现在现场,丧孙之痛把她击垮了,阿姨担心她情绪激动就没让她过来。
短短几天没见阿姨,本来就清瘦的她又憔悴了一些,瘦的弱不禁风,丧子之痛给了她致命一击。她抱住冰冷的墓碑哭成了个泪人,一声声地呼喊着耗子的名字。
叔叔蹲在地上抱着阿姨,从头到尾没说一个字,他的无尽悲痛化成了泉涌般的泪水,一个魁梧的大男人在死去的儿子面前如此的脆弱不堪。他们后半生该怎么度过,我不敢想象。
崔大炮和苏洁一边劝叔叔阿姨节哀顺变,一边拿纸巾为他们擦眼泪。
多年前,我经历过类似的情景,村里死了一个老太太,她的孩子们哭的死去活来,那时候我年龄太小,对死亡的认知是无知而漠然的,死者家属在死者面前鬼哭狼嚎,我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今天的我与之前比起来完全不同,我知道,亲人的离去给家人带来的伤痛如万箭穿心。
耗子在最美的青春年华选择入土为安,化成一堆骨灰,生命如此脆弱,我们终有一天和耗子一样,长眠于黄土之下,我们终有再团聚的一天,是在另一个世界,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时间改变一切,带走一切,我们活在时间里,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生命始于出生,终于死亡,连接生与死的一根线是时间。
我们来世上走一遭,短短几十年,历经人生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每个人的人生都是独一无二的。
如意人生几人得,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我在思考,竟然如此,人又为何生而为人呢?
有人说,生命的降临是一个偶然,耗子的死告诉我,死是人生的必然。如果一个人看清了生与死,活着是否会善待自己,珍惜现在?
人活着无论做什么都是在浪费生命,它一点一滴地流逝,如手中沙,我们握不住,希望某一天,我们懂得珍爱生命、珍惜时间,这世间唯有时间和梦想不可辜负,唯有家人不可等待太久,让家人少一些对我们的等待,不管身在何处,常回家看看。现实告诉我,很多人为谋生有家回不了,大半生漂泊在外,活在痛苦的煎熬中。
伤心欲绝的阿姨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想我妈了,我想在暑假期间多陪陪她。
我们给耗子烧了一大摞纸钱,他地下有知的话知道我们来送他了吧?他有很多话对我们说吗?
我眼前突然一亮,闪过一道白光,我擦亮眼睛,是耗子,他肉身已灭,灵魂犹在,他看着我们,我们悲伤地站在他的坟墓前,他对眼前的一切表现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他一定很好奇我们为什么哭,他在墓碑后几十米,一步步朝我们走来,想知道墓碑上的名字是谁的?他想伸手抓住我们,尝试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扑个空。
耗子急了,在我们面前急得又蹦又跳,他大声呼喊,急的转来转去,他们听不到、看不到,视他如空气,而我看到了他。
他急哭了,哭了一会儿,似乎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自杀而死,摸着自己的墓碑追悔莫及,后悔自己的选择了。
他又想了一会儿,笑了,他被抑郁症折磨的身心交瘁,选择死亡是他想了很久的事。
现在与世界诀别,不再留恋世间万物。
他看着父母哭的肝肠寸断,母亲哭的鼻涕眼泪混合在一起,面部青筋暴突的父亲抱着母亲,眼泪滴落在燃烧的纸钱里。
耗子哭了,他死的太自私,身为人子无法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以为一死了之就解脱了一切,他想的太简单了,做鬼也要背负着对父母的亏欠……
我们将叔叔阿姨送到车里,是时候离开了。
阿姨哭到没了力气,叔叔半抱半搀扶着她,一步步走向马路对面,我希望他们后半生相依相偎地生活下去,早日把耗子遗忘。
叔叔一时半会儿从悲伤的情绪中走不出来,文祥哥担心他开车心不在焉,他提出亲自开车把他们送回家……
文祥哥驾车而去,我望着他们慢慢地远去,我知道,自此之后,很难再见到阿姨了。
苏洁用小木棍翻了翻几乎燃烧殆尽的纸钱,我对他们说道:“都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崔大炮扭头瞥了我一眼,又把头扭了过去,仰头望向灰烬飞舞的天空,双手盘于腰间,一副伟人的架子。
苏洁拿手绢擦拭着墓碑,注视着它。
站着的崔大炮和蹲着的苏洁看上去一样高,他的身高比墓碑高不了多少,苏洁亭亭玉立,二人站在一起属于典型的美玉与野兽的组合。
擦好墓碑,苏洁站了起来,她比崔大炮足足高一头多,我平时怎么没发现呢?
苏洁冷冷地说了一句:“崔老师,你回去吧。”
崔大炮傻站着没反应,像是没听到,过了一会儿,他的肩膀颤抖起来,我好奇地走上前几步,他这是怎么了?
崔大炮来送耗子最后一程,我十分意外,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不符合他的风格。
我极具绅士风度地说道:“两位老师请回吧。”
崔大炮猛地转过身,对学生不负半点儿责任,上完课立马走人,绝对不在班里多逗留一分钟,当热爱数学的学生跑到他办公室问题,他就找各种扯淡的理由一一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