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阁寺(名著名译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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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前言

本书作者三岛由纪夫(1925—1970),生于东京四谷区永住町,原名平冈公威,父亲平冈梓是农林省官吏,母亲倭文重。六岁时进入以皇家、贵族子弟为对象的学习院初等科,十二岁升入中等科。他自幼聪颖过人,十三岁以习作《酸模》初试锋芒,十五岁出版诗集,十六岁于文学杂志《文艺文化》发表处女小说《鲜花盛开的森林》,以神奇的构思、飘渺的意境、虚幻的人物和诗化的语言为世人所瞩目。一九四六年,短篇小说《香烟》经川端康成推荐,发表于《人间》杂志,从而登上日本文坛。一九四九年,出版第一部长篇小说《假面的告白》。一九七〇年八月,写完长篇巨著《丰饶之海》第四卷《天人五衰》,十一月二十五日剖腹自杀。

三岛四十五年的短暂生涯,创作了众多的诗歌、长短篇小说、戏曲、随笔和评论,在作品的数量上超过任何一位日本作家。前期偏重于诗歌和短篇小说(作者自称是轻骑兵时代),后期以写作长篇和戏剧为主。

《金阁寺》一九五六年十月由新潮社出版,当时作者三十一岁,同年还创作发表了《漫长的春天》《白蚁之巢》《永远的旅人》《施饿鬼船》《走完的桥》以及《鹿鸣馆》《近代能乐集》《乌龟能追上兔子吗》等大量短篇小说、戏曲和评论。

金阁寺本是京都临济宗鹿苑寺的一部分,因为建筑里外敷以金箔,俗称金阁寺。这座楼阁式建筑初创于一三九七年(日本应永四年,明洪武三十年),是足利家族第三代将军足利义满的别墅,义满殁后遂改为菩提寺。一四六七年起始的长达十年的应仁之乱,鹿苑寺境内的大部分建筑毁于兵燹,只有主建筑舍利塔幸免于难,成为北山文化的唯一建筑遗址。一九五〇年,舍利塔因年轻僧人林养贤自焚而被全部烧毁,一九五五年修复。一九八七年,殿堂里外重新贴敷金箔,焕然一新,金碧辉煌。

作者根据当年青年僧人的一句独白——“我嫉妒金阁的美丽”,展开想象的翅膀,进行艺术再创造,写出了这部颇具影响的杰作。

小说的主题依然贯彻着作者“两极对峙”的创作思想,一方面是金阁的美丽与崇高;一方面是人世的污浊与丑恶。美与丑互相作用,互相对立,由混合走向裂变。作者所要极力表达的是“美达于极致就要遭到毁灭”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作者所要极力告诉读者的是:金阁这一圆满的美的象征遭到焚毁,这是解放人性必然要付出的代价。三岛仅仅借助“金阁焚毁”这一事实,完全无视案件在社会上所产生的一系列波纹,运用巧妙的虚构手法,延长和演绎故事,使得作品的艺术张力远比“金阁被焚”这一悲剧本身,更加深刻地烙印在人们心目之中。

对于此作的文体结构,作者本人说过:“鸥外加托马斯·曼。”[1]意思是,不具丰腴之形,独显清瘦之美。令人想象三岛是否要写出《魔山》似的作品?美国学者唐纳德·金[2]先生认为,这既是一部哲学小说,又是作者对广大读者层投其所好之作,三岛在这两方面都获得了成功。《金阁寺》出版后发行十万部,一九五八年拍成电影,即使那些对三岛不怀好意的评论家也大加赞扬,成为二十世纪日本最重要的小说之一。[3]

一九六〇年,当时的第二任联合国秘书长、瑞典政治家哈马舍尔德,读罢《金阁寺》大加赞赏,给予三岛极高的评价,次年便推荐给诺贝尔奖评委会。此后,三岛几乎每年都获得该奖提名,但终未如愿以偿。

有的读者抱怨《金阁寺》读不懂。诚然,这绝不是一部易读的作品。从大量的反馈上看,属于这一范畴的读者,大都固守于传统阅读法,对三岛这样一位“异质”型作家思想准备不足。

所谓传统阅读法,就是依照惯例阅读一般作家,甚至包括文豪在内的常规阅读法。用这种方法阅读具有独特思想与表现手法的作家,只能是南辕北辙。

其次是缺乏对三岛文学所独具的怪异性与反常性的认识。我在《爱的饥渴》的《译后记》中曾说过这样的话:

我在这里寄语喜欢三岛的朋友们,当您阅读三岛时,务必时时提醒自己:这是三岛,不是藤村,也不是漱石,更不是任何别的作家。说得直白些,面对三岛就是面对怪异,面对矛盾与极端,面对一具游荡于人生两极的灵与肉。

翻译同样如此,我在翻译三岛时,完全抛却原有手法,以全新的姿态面对三岛。在文学意象的转化与遣词造句过程中,彻底调整心态,改换笔墨,既使译文符合汉语行文规范,又不失缺原作怪异与瑰丽本色,以求圆满保持三岛文学固有的“灵性”和“气场”。

部分外语水平高的读者认为,读译文不如读原作,此话当然不错,问题是原作并非易于到手,再者外语能力达于此种水准的人毕竟是少数,同时还关系到对于母语文化的掌握与修炼的程度。即便两者都达到很高水准,读原作也不一定就能收到预想效果。为什么呢?因为(这里排除蹩脚译文不谈),文学翻译好比蜜蜂酿蜜、面粉发酵,未经译者一番苦心的艺术酿造(两种语言多元素的巧妙融合),绝大多数读者未必能从原作中体味出三岛文学的醍醐味儿。

随着三岛作品的广泛译介,几年来读者的阅读反馈水平越来越高,网上的短评不乏精粹之作,对翻译和出版起到了良好的监督和促进作用。自二〇一〇年来,我在上海和北京两地陆续出版的三岛系列,受到读者朋友的肯定与关注,一直心怀感激,备受鼓舞。尤其是对译文中不足之处的批评,更使我警醒难忘。这里略作说明,算是对热心的朋友们的一个交代。

人文版七部长篇初版问世后,我对已经发现的错讹与不足,逐一作了订正,相信即将出版的精装修订本会进一步契合原著。上海译文版平装《禁色》中的不足之处,也在第二版精装本[4]上获得补正。三岛以外作家的再版本同样如此。

包括《金阁寺》在内的三岛文学各类作品,已经广为国内读者所熟知。目前,三岛文学征服了一大批读者,出现众多的“粉丝”,形成经久不衰的“三岛热”。关于三岛在日本和世界文学上的地位,唐纳德·金作出了这样的评价:

战后的日本作家中,三岛凭借天赋之才取得了最高成就。通读他留下的众多作品,要说三岛是本世纪无可动摇的文豪,或许有人会怀疑他的这一地位,但三岛至少比其他任何日本人更接近文豪圣域,对于这一评价不会有人产生异议。日本的评论家们称夏目漱石、森鸥外为文豪,而对三岛不冠以此名。但漱石和鸥外的任何一部作品,翻译成外国语后,都未能像三岛众多的小说和戏曲那样,唤起外国人的兴趣和敬畏。这一事实只能意味着三岛具备更加广阔的国际流通性和对外国文学潮流的敏感性。然而,这件事不但对于三岛个人,而且对于三岛所处的时代来说,都是事实存在。三岛虽然两度挨近“国际的认证”——国际性文学大奖,但终未获得。尽管如此,三岛愈益驰名于日本国内外,今日已经赢得巩固而崇高的地位。[5]

唐纳德·金是三岛的密友,又是著名的日本文学研究家,他的话是值得重视的。

译者

记于二〇一六年八月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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