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家族遗梦
EZ某市的一条老街区，顾家老药房门前。
白布翻飞，纸钱飘散一地。
丧事是顾家办的，死去的人是顾家老药房老板的儿媳妇，苏怜素。
据说，她生前温柔贤惠，持家有道。
不过令人惋惜的是，她在生完孩子后，就得了一种怪病，据传是衰老症。
之后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她的样貌一月一变，衰老的速度非常快。
她的丈夫顾向峰带着她跑遍了大江南北，寻医问药，但可惜，依旧回天乏术。
顾家举办葬礼，邻里前来帮衬，在来回穿行忙碌的人堆中，一名约摸七八岁大小的男孩呆呆立在那里。
这男孩披麻戴孝，一张小脸上挂着还未干透的累痕。
男孩名叫顾争，今年八岁，是苏怜素的儿子。
......
葬礼结束的很快，顾家老药房门口也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老药房正堂。
顾向峰父子二人对坐，相顾无言许久。无尽的沉默，让本就有些阴暗的屋子更加冷了几分。
顾向峰今日穿着一身宽松的练功服，发丝凌乱，一脸胡茬子，像是很久没有打理一样，但即便如此，依旧不难看出他的俊逸。
只是，他的目光有些呆滞，显然还沉浸在悲痛里。
咯吱~
一阵有些刺耳的开门声响起，一道身材欣长的人影进入屋内。随着来人逐渐靠近，微弱的灯光渐渐洒落在来人的脸庞，这是一个鬓发斑白的中年男子，穿着朴素，年约五十。
“姥爷。”
“爸。”
“嗯。”苏铭摆了摆手，面色平静的应了一声。
“阿争，有什么话，等你爷爷忙完了，再问吧。”苏铭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语气疲惫道。
不多时，刺耳的开门声再次响起，顾长天双手抱着一个奇怪的圆形事物，进入屋内。
如同苏铭那般，顾长天看起来也是满脸疲惫，他的眼神都有些空洞茫然。
将奇怪物件放置在茶几上，顾长天坐了下来，自怀中掏出一杆旱烟，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后，望着顾争说道:“阿争，有什么话就问吧。”
“我想知道我妈衰老的缘由，我知道，你们一直在瞒着我什么。”顾争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这一阵子，过的很煎熬。
待顾争说完，屋子内突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滋~
顾长天并未急着回答顾争，他抬起手中的烟杆，略微有些颤抖的将之送至嘴中，缓缓抽了一口，噼里啪啦，微弱的烟丝燃烧声响起，在这静默的环境中显得有些刺耳。
过了不知道多久，顾长天动了，他并未直接回答顾争的问题，而是转而说道:“你区区八岁，便已像成人那般，明析事理。你身精虎猛，体质超群。你学习能力极强，记忆能力更是堪称过目不忘。你可承认？”
顾争闻言，愣了愣，而后微埋脑袋，算是默认。
顾长天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这些，都是付出了一定代价，才得到的。”
“为了你，我们做了很多准备，你父亲每日练武强身，你母亲禁俗食，只食补药。我与你姥爷用了三年的时间，寻觅各地，收集一切补药。”
“你母亲怀你，不是十月，而是整整三年。为了孕育你，你母亲献出了自己绝大部分的生机，这也是你母亲快速衰老的原因。”顾长天说完后，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时，一旁的苏铭起身，从一个布包中取出一册书，放在了顾争面前。
苏铭轻轻拍了拍顾争小小的、稚嫩的肩膀，轻声叹道:“阿素临行前嘱咐我，让我不要给你看，但是，总这么瞒着你，也不是个事儿，你要知道的一切，都在这本书里。”
顾争看着面前这本书，他双手颤抖的抚过书封，而后缓缓打开。
“《孕灵天经》。子凭母贵，母以灵养胎......，无灵则以身养胎......”顾争看完，闭上眼睛，靠坐在椅子上，任凭泪水无声地滑落。
“值得吗？”顾争的声线有些颤抖。
“你们既然知道会这样，当初为什么不制止她，我宁愿不要现在的自己！也不想失去她！呜~”顾争的的语气从最开始的平缓，到愈加激烈，再到最后的嘶吼，虽然音线奶声奶气，但众人都不难听出他内心的痛苦。
顾向峰听到顾争的话，忍不住也颤声道:“是啊，值得吗？这么多代人，为了一个没有结果的结果，一个存在于不知何年的传说，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为此付出性命，我们，真的还有必要再维持下去吗？”
听完顾向峰的话，所有人禁不住沉默了。
过了一阵，苏铭叹了口气，语气茫然道:“你们在问，我们这些老家伙何尝不在问？练了大半辈子的武，读了那么多古籍，每一代人出生，就意味着不久之后的生离死别，但这些，并没有换来什么，我们，到底在坚持什么？”
“自懂事起，长辈们就开始培养我们的向道之心，直到长辈们去世，我们成了长辈，也开始培养后辈的向道之心。”
“可是，道究竟在哪儿？我们究竟在追逐着什么？这杳无希望的传承之路，何时是个头啊~”
苏铭说完，长叹一声，而后瘫坐在板凳上，仰头望着房梁上那橙黄的白炽灯，渐渐失了神......
漫长的等待，巨大的牺牲，让众人都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那前人手札上记载的文字，像是梦里虚假的琼楼，让人觉得遥不可及。
所有人皆是一脸茫然，双目失神的呆坐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长天一声长叹，而后起身说道:“长辈们曾经说过，如果哪一天我们对传承产生了严重的怀疑，就可以启用那件宝物，获得启示，现在，是时候了......”
顾争听到后，擦了擦眼泪，茫然的抬起头望向祖父。
没有过多的陈述，顾长天理了理衣衫，径直走到供桌前，轻轻一跃，便上了那一米五有余的桌子，取下挂在供室的神像画卷，随意的将之卷起，放置一旁。
苏铭见到后，也是叹了口气，起身走进侧屋。
紧接着，侧屋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当苏铭出来时，他的怀中多了一个外表古朴的盒子。
啪嗒~
苏铭打开盒子，自其中取出一摞卷轴，将之一一递给了顾长天。
顾长天将卷轴展开，一一挂好，而后跃下供桌，站于左首，苏铭站于右首。
顾向峰既茫然，又有些期许的站了起来，来到了顾长天身后。
见顾争依旧在发呆，顾向峰轻叹一声后，替顾争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将之拉到自己身旁站好。
周围的动静让顾争从悲痛中醒来，他茫然的望了望四周，就见那供桌上换了六副他从未见过的画像。
“顾圣，苏圣，杨圣......”擦了擦眼角，顾争声线哽涩道。
“这是我们的先祖，均达到了传说中的虚空显圣境界，传说，此境界能行走于虚空之上，只手碎空，是真正的天上地下，纵横无敌的人物。”顾向峰听到了儿子的低语，微微叹了口气，便开口道。
“我姓顾，我姥爷姓苏，为何会有其他姓氏的圣祖挂在上面？”说到这里，顾争禁不住抬起头望向圣祖画像，微微失了神。
“我们这六个家族，都来自同一个远古显圣宗门——混元圣门，因为灵气枯竭，再以宗门的形式存在，很难维持，为了留下传承火种，宗门解散，以家族为单位，散落各地。虽然时过境迁，但是很多家族之间依旧保持着联系，并且，为了维持后代资质，几乎所有家族都启用了《孕灵天经》。”
“《孕灵天经》的启用，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后代的资质能够勉强保证，坏处就是，各大家族也因此生活在无尽的悲痛之中，这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各大家族的出生率，慢慢的，几乎所有家族都消亡了，他们所掌握的传承，就汇集到了我们身上。”苏铭嗓音略微有些沙哑道。
“我们四人，是这六大家族最后的继承者，如果我们死了，传承就算是彻底断了。”站在一旁的顾长天抬头望着圣祖画像，叹息道。
“今天，我们要启动家族遗留宝物，问一问先祖，我们坚持的意义！”顾长天语气严肃道。
待到大家准备完毕，顾长天前踏一步，走至供台前，面色肃穆，声线威严的轻喝道；“恭迎圣祖，儿孙跪拜！”
礼毕。
顾长天抬头望着圣祖们的画像，对着身后的顾向峰道:“取香。”
将六根大香插进香炉内，顾长天退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定。
这是自顾争记事以来，所经历的最为正式的一场家族仪式，见长辈们神色庄严肃穆，他只得将心事暂时搁置一边。
待到大香燃了近三分之一后，顾长天动了。
他向前迈出一步，而后点燃了一根大香，他双手举着大香，将之举过头顶，而后嘴唇微动，开始念诵起了什么。
顾争自幼便六识明锐非常，超越常人数倍，他轻易便听到了爷爷念诵的内容，并获悉了内容出处。
“《波动通灵法》？波动法则，沟通圣者？”顾争暗道。
“子孙不孝，传承至今，徒留三代共四人，已不知传承几何。幸圣典未失，祖器未泯......，祖星一日不复初，我等一日不见光明，为传承延续，今痛定思痛，擅起圣盘，寻天机一线，望圣祖勿怪。”顾长天肃穆道。
“拜！”众人跟着顾长天一起跪拜。
“再拜！”
跪拜完毕，众人起身，待得大香燃烧殆尽，顾长天再次跃上供桌，取下先祖画像，小心翼翼收好。
一切做完，顾长天表情有些哀然的望着众人说道:“现在，我们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