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少年陆渔
幽暗的过道被闪烁不停的白炽灯照射的忽明忽暗,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滴水声,滴滴答答的声响让人心里发毛,过道两侧的病房房门紧闭,门面上白漆斑驳,透露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这是哪里?
杨平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慢慢移动着。他望着四周的景象,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他不过是脚崴了来医院包扎,怎么一出急诊室的门就来到了这里?这里是……医院吗?不对呀,何时病区里熙攘的人流不见了?何时崭新的地面变得如此破旧?还有……那越来越近、越来越刺耳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就好像指甲划过黑板发出的让人不舒服的噪音。
杨平簒紧了手中的拐杖,紧张的看着不远处的拐角:
声音突然停止了,白色的护士服渐渐露了出来。
杨平松了口气,上前一步:“那个,护士小姐,不好意思,这里是……”他的话戛然而止,瞳孔因为震惊和恐惧陡然紧缩,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直蹿到了头顶:
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没有脑袋的护士!
哦,不,她的脑袋正簒在她自己的手里!
白色的护士服早已被鲜血浸染,血液顺着她的大腿流下,“滴答滴答”在她脚下聚成一小滩,她一手抓着脑袋,一手撑着墙壁,五指成爪深深陷入墙壁内侧。
“头……我的头……在哪……”
脱离了脖子的脑袋依然活着,没有血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发出沙哑的音节。浑浊的眼珠子上下翻滚着,最终定定的看向了不远处的杨平。
“哈……哈哈……找到了……我的头……”毛骨悚然的笑声响彻在空荡的走廊里,尖锐的仿佛一把刀直直刺入人的心底。
护士小姐径直朝杨平走来,指甲划过墙壁发出的刺耳声响终于惊醒了对方!
“啊!!!”杨平爆发出一声惨叫,猛地将手里拐杖朝对方掷去,转身就逃。
脚裸处传来剧痛,可是他此刻顾不得这么多了,他知道,他现在不逃,下一秒,他的脑袋就要从脖子搬家了。
不知过了多久,这条过道似乎没有尽头。
“呼哧呼哧……”杨平扶着墙壁,大口喘着粗气。
他再也走不动了,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脚踝疼的脚筋似乎都断了,再也迈不了一步。
从小到大奶奶都说他八字轻,容易撞鬼,出门在外一定要随身带着大蒜头辟邪,他总是不以为然,觉得那是封建迷信,而现在此时此刻,他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杨平绝望的环视四周,过道里所有病房的门都打不开,他根本没有躲藏之处,唯一能遮挡的,便是拐角处那半米高的盆栽,而他一米八的个子,根本藏不下。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啊!以后让他吃一辈子大蒜头他都愿意!求求菩萨赶紧让他从这个噩梦中苏醒吧!
然而佛祖没有听到他的召唤,反而那毛骨悚然的声音再次逼近。
杨平咬咬牙,拖着受伤的脚蹲在了盆栽的后面:拜托拜托,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他紧闭双眼,双手合十,自欺欺人的祈祷着。
突然,肩膀一沉。
“啊——”尖叫脱口而出,嘴巴却被一只手紧紧捂住。
杨平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紧闭双眼,整个人仿佛置身冰窟,无力和恐惧交织在心头,好像整个人濒临死亡。
预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降临,他缓缓睁开了眼:按住他肩头的不是那个无头护士,而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
“嘘,我放手,你别叫,好吗?”少年见他平静下来,这才开口。
他背着光,看不清面容,但是听声音,却莫名的让人安定下来。
杨平点了点头,少年松开了手。
“救、救、救……我……”杨平哆哆嗦嗦说道:“有、有、有……鬼、鬼……”
“我知道。”少年语气轻松,安抚的拍了拍杨平的肩膀:“我是为此而来的,虽然有点麻烦但……”他顿了顿,低头道:
“为了晚上的糖醋排骨和红烧肉,拼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一道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从少年身侧传来,杨平有些惊讶的看去,却并没有发现其他人。
谁在说话?
“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吃,你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匠人!”声音继续响起,杨平这才发现,好像是从少年腰间传出的:
在少年腰间别着一根……白色的木棍?嗯?
哦,不对,不对,不是白色的木棍,是一只笔,一支巨大的毛笔!
通体雪白,约成人小臂长,三根手指粗细,不知什么材质,好似是玉石,在这黑暗中发着淡淡的白光。
怎么会……毛笔怎么在说话?
杨平觉得自己今天一天里的认知已经远远超出了常识。
白色的毛笔还在愤愤不平的吐槽,那无头护士已经近在眼前。
“头……我的头……找到了……”
“学、学生、鬼、鬼……”杨平惊恐的推了推少年。
少年抬头看了一眼,蹙眉,不满的嘀咕道:“这么血腥?算了,晚上不吃糖醋排骨和红烧肉了,来个清蒸鲈鱼和口水鸡。”
“我呸,本尊是破魔神笔不是厨子!!”白毛笔气得破口大骂,结果,却发现少年的手握住了他:“哎哎,你干嘛呢!喂!臭小子,我告诉你,你别扔本尊啊,你给本尊画符咒,才教你的那个火符!用火符对付这只鬼~啊……”
白毛笔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少年从腰间给抽了出来,少年舒展了下四肢,然后像扔铅球一样,右手画了几个大饼,嘴巴还‘嘿’了一声,潇洒的将白毛笔给投掷出去。
“我!草!”
伴随着气急败坏的怒吼,白毛笔仿佛一支冲破黑暗和邪祟的利箭,直直朝无头护士刺去。
“噗呲——”一声,白毛笔刺中了无头护士的心脏,无头护士立刻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声。
白光大盛,邪祟尽灭。
斩妖除魔,破邪立正。
眨眼间,无头护士便消失殆尽,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杨平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嘴巴张大的能塞下两个鸭蛋。
“火符还要慢慢画,太慢了,还是这样最快。”少年满意的拍了拍手,语气愉快。
“臭小子!你是不是忘记怎么画了!”
“怎么可能,哈哈。”少年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那你画个给我看看!!”白毛笔从远处飘了回来,气势汹汹的立在少年面前。
“……那个,我们先解决他。”少年机智的转移话题,扭头看向还张大嘴巴的杨平,缓缓蹲下身子,与之平视。
黑暗退散,少年的脸清晰的呈现在杨平面前:
乌黑的头发,发梢微卷,乱蓬蓬的罩在脑袋上,显得有些懒撒和不修边幅,过长的刘海以及厚实的镜片,挡住了那双清澈透亮的黑瞳,也挡住了少年眼底的神采。他的五官还带着些许的稚气,是很普通的学生模样,但是杨平可不这么想。
哪个普通学生能这么面不改色的应对刚刚的那个无头护士?他究竟是谁?还有那支说人话的毛笔是怎么回事?
杨平有太多太多的问题,可是没等他开口,少年指骨分明的手已经点在他的额头,带着些许凉意。
“唔,你就当做了场噩梦吧。”少年的指尖在杨平额头上点了点,顿住。
“那个,遗忘咒,怎么画来着。”
“……”白毛笔沉默了一会,猛地跳起捶向少年:“老子教了你一百多遍了!最最最基本的符咒,都不需要借助神笔匠人就能自行画的符咒!你特么的还没记住!是只猪都记住了好吧!!你这条!死!咸!鱼!”
“啊啊啊,疼疼疼……别打了,我记起来了!记起来了!”
“你要气死老子啊!活了上千年了,第一次遇见这么蠢的人。”白毛笔气得连‘本尊’称呼都不用了。
“你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最最最差的一届!!!!!”
在二人的对话中,杨平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浅,越来越浅……
这个噩梦总算结束了。
…………
“哎,你费用还没缴呢,去哪里了?”
杨平的肩膀被人一拍,他扭头,是个拿着缴费单的小护士。
“啊。”杨平惊叫起来,倒是把人小护士给吓了一跳:
“你干嘛!喊什么?”
“我……你……”说不上来的,杨平只觉得眼前的小护士有些可怕。
“我什么我,快缴费了先生。”小护士把缴费单往杨平手里一塞,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哎,你这脚踝上的纱布怎么脏成这个样子,才刚刚帮你包扎好的呀,你怎么搞的,摔跤了?”
“我……”无论杨平怎么想,却始终记不起来,怎么感觉记忆缺失了一块?
“算了,你过来,我让医生再给你包扎下吧。”小护士叹了口气,拉着杨平往病房走,在转身的时候险些撞上一个学生。
“哦,对不起。”
学生礼貌的回了句:“没关系。”
“哎,你怎么不走呀。”小护士却发现杨平正定定的看着那个学生的背影:“你认识?一起的?”
“不是……就是……”杨平有些烦恼的抓了抓头发:怎么回事,刚刚那个学生为什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想不起来:“没什么,去包扎吧,我感觉我的脚现在特别疼。”
“让你不要瞎跑来着,又白包扎了……”小护士不满的嘀嘀咕咕,二人逐渐走远。
方才碰见二人的学生总算是松了口气,他拍了拍肩膀上的书包:
“好像没认出,看来我的遗忘咒没画错。”
“呵。”书包里传来一声嗤笑,压根就不想接话。
“那晚上的清蒸鲈鱼和……”
“吃个屁,那么简单的遗忘咒画了十遍才画对,你很骄傲是吧!本尊见过懒得,没见过你这么又懒又没志气的!你能不能有点使命感,你可是笔匠后人,你的责任就是斩妖除魔,维护世界稳定!而不是一天到晚就想着吃!”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少年掏了掏耳朵,在懒洋洋的午后阳光里伸了个懒腰:
“看来,我确实不适合拯救世界,算了,我放弃,我不干了。”
“清蒸鲈鱼、口水鸡!”
“哎,真是太麻烦了,那些妖魔鬼怪的真是可怕。”
“本尊幻化的食物可比外面买的好吃一万倍。”白毛笔紧接一句。
“那明天我要吃大闸蟹和牛油火锅!”
“好!”
“还有爆炒虾仁、葱爆鱿鱼、再来个芙蓉蒸饺……”
“好好好,只要你给本尊乖乖除魔,本尊包你吃的满意!”若不是他现在力量受限无法化形,只能通过少年体内破魔之力驱动,从而提升力量,他真想从书包里跳出来暴打一顿这只臭咸鱼。
“唔……那好吧,我再勉为其难坚持一阵子吧。”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有美食吃还不用付钱,妙哉!
白毛笔在书包里翻了个大白眼: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哦,居然遇见这么个没志气的吃货咸鱼。
哎,他可是初代笔匠所铸的破魔神笔、堂堂白泽大人,居然沦为以美食诱惑对方来除魔的厨子了?!
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所以说,那个时候,为什么这条没志气的咸鱼会唤醒他?而他的力量,为什么会被封印?他沉睡的这一千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笔匠一族的后人们都去了哪里?这个叫陆渔的少年为什么完全不知道笔匠的事情?况且,这个世界变化的也太大了吧。以至于一开始,他看着这车水马龙、灯红柳绿的世界,完全被吓了一大跳。
白泽拧眉,回忆起了二人的初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