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洪海棠更是悲愤伤心,她双眼噙泪,起初,眼泪在眼眶打转,后来泪水终于滚滚滑落,她开始抽噎起来。她先是轻轻啜泣,继而变成呜咽,声音越来越大,直至最后终于号啕。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中原,去不了广东,没法找我的娘亲......”她掩住脸孔,慢慢蹲下身子,最后瘫坐在了地上,泪如雨下。
洪海棠一向甚少在人前如此失态,此番当众嚎哭,由此可见打击甚大,想是她对坐木筏离开风火岛一事充满希望,如今眼见希望破灭,不由得不悲从中来。常乐天甚是难受,也蹲下身子,轻轻扯了扯她衣袖,拿了自己的手帕递给她。洪海棠因为一时情绪失控,所以才举止异常,哭了一会儿,这时心情略平复,一时羞于刚才的表现,虽止住哭泣,却仍掩住了半边脸孔。
唐青云喃喃咒骂道:“这个该死的徐铁,枉我们还在担心他的安危,他竟然一声不吭一个人把木筏偷开走了......”田在山道:“不可能吧?他一个人坐木筏,又不安全,又没有照应,他胆子又不大,怎么会干出这种事?”岳丛峰横了他一眼,说道:“不是他干的,那他人呢,那木筏又去了哪里?”
一木道长也摇头道:“我也觉得徐铁干不出来这种事,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这木筏不大,能不能乘坐九个人还是个问题,加上还要带些水和食物,实在是不负重载,所以他破釜沉舟,岂有此理----干脆一个人先跑了......”
常乐天道:“如果他是真的一个人坐木筏离开回到中原,倒也不是坏事。”唐青云向他瞪了一眼,冷笑道:“你以为他平安回去了,还能好心找一艘船来救咱们吗?你还是别做你的千秋大梦了!”常乐天道:“如果他可以平安回去,是有可能找一艘船来救咱们的----这个机率应该比我们在这里等船只路过的机率要大一些吧?如果他没能平安回去,在大海里不幸遇难,那我们也要庆幸,幸亏我们没有一起,不然就一起同归于尽了......”
唐青云冷笑道:“照你这么说,我们还要感谢他把船偷走?”常乐天道:“凡事要做最坏的打算是不错,不过,世事无绝对,他可不见得是你想的那样......”唐青云皱眉道:“你这人怕不是疯了吧,这当口了,居然还帮他说话!”
常乐天“唉”了一声道:“你没明白我说的话。其实我是担心,徐铁根本不是一个人坐木筏走了,而是......”洪海棠凝神向他看去,说道:“你觉得徐铁可能已经死了是么?”常乐天点了点头。何九道:“愿闻其详。”常乐天道:“我觉得徐铁有可能被杀死了......”一木道长问道:“被谁杀死?”岳丛峰问道:“那他尸体在哪里?”常乐天沉吟道:“被谁杀死不知道......至于尸体,最简单的就是抛入大海。”
唐青云冷笑道:“那么咱们做的木筏呢?怎么说?”常乐天道:“也被抛入大海了啊。”唐青云摇头道:“胡说八道一通。”田在山也摇头道:“不通。把木筏也抛进大海讲不通。”常乐天道:“徐铁和木筏一同不见踪影,只有这样才会制造出一种假象----徐铁把木筏偷走,一个人跑了。”田在山道:“可是木筏没有了,杀死徐铁的人也不能离开风火岛了,你怎么解释?”常乐天缓缓说道:“也许这个人根本就不想让大家离开风火岛......”
唐青云打断他,嗤嗤冷笑道:“你这猜想简直是胡说八道!”田在山摇头道:“还是徐铁把木筏偷偷开走了可能性大些。是不是,武掌门?”武青泉含糊的“唔”了一声,不置可否,何九、一木道长和岳丛峰都各自表态,包括洪海棠在内,都还是觉得徐铁将木筏偷开走更合理些,常乐天笑了笑,也就不言语了。
何九忽然沉声道:“徐铁怎么敢自己一个人坐木筏走?他是夜里走的还是天明走的?”
常乐天道:“徐铁绝对不敢自己走,我觉得就算真的他有偷木筏走的想法,一定是别人怂恿他一起走,不会是他‘单独’这么想、这么做的。”
众人听了暗暗点头,心道:“这还有点道理。”
常乐天道:“至于他是夜里走还是天明走的,毫无疑问是夜里----天明有可能有谁早起,可能会见到。选择在天黑时候走,一来大家都睡了,无人发觉,二来夜里退潮时间,海浪会把木筏推进大海。”他顿了一顿,说道:“其实我想,可能是某一个人和他约好了某时和他一起走......”
武青泉问道:“这个人,会是谁?”常乐天盯着他的脸,叹道:“我还没想到......”
何九说道:“这些问题我们不易回答,这里还有一件事我们不妨想一想,他怎么不怕离开的时候被别人发现?我们为什么今天起身都起得那么晚?”一木道长失声道:“你的意思是----”唐青云抢着说道:“你说我们可能着了他的道儿?比如说,中了他的迷香......”何九看了他一眼,眼中尽是责怪之意,他说道:“何必用迷香这么复杂?”常乐天附和道:“是啊,我们在大厅他是不敢公然用迷香的,回到房里他要是每间屋都熏一下迷香更不可能----未免太麻烦了,而且很容易被发现。”
武青泉忽道:“如果把迷药放在食物里或者水里就不用那么复杂了。”洪海棠这时涨红了脸孔,说道:“食物和水都是我亲手弄的,武掌门是在怀疑我么?”常乐天忙道:“何掌门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说在食物和水里边下药比较容易。”洪海棠眉头一蹙,“啊”了一声,忽然记起一事,说道:“我想起来昨天傍晚做木筏快结束的时候,我在烤鱼,锅里边的水没有了,我便让徐铁回去到厨房里再端一锅水过来。他是一个人回的山庄,如果是他下迷药,那么这倒是个很好的机会。”
何九点头道:“这确实是个好机会。”一木道长与武青泉、岳丛峰对视一眼,心道:“想必是这样。”田在山道:“他从山庄回来的时候好像不太对劲,我看到他神情有些异样。”唐青云道:“我也看到他不怎么对劲,一定是他在水里下了药,却又担心这药见不见效。”常乐天沉吟道:“他神情异样是不错,但我觉得好像是受了惊吓,有点失魂落魄。还有,我记得他后来也喝了水的。”
唐青云不耐烦的说道:“他可能假装喝、实际上没有喝,也可能含在嘴里趁我们不注意时候吐掉,又或许事先服了解药,所以真喝也不怕。”常乐天道:“这个人被邀请上风火岛,随身还带着迷药和解药,不是很奇怪吗?”唐青云“哼”的冷笑一声,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几个人或在嘴上、或在心里把徐铁都给骂了个遍,骂了许久,也骂不出什么新意了,这才慢慢住口。何九看看天上乌云密布,喃喃说道:“刚刚还是晴天呢,怎么说变天就变了?”武青泉木然道:“咱们回山庄去吧,吃了饭再做打算。”
八个人回到山庄,洪海棠与常乐天生火煮饭,余人在大厅里商议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能伐的树已经伐完,剩下都是灌木,再做一个木筏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这就意味着大家只能待在原地守株待兔,寄希望于外来的船只经过这里。厨房里的粮食已经不多,大家每日里吃鱼也吃得腻了,明天看看能不能捕到野兔,或者鸟也好。
厨房里,洪海棠和常乐天煮好了一大锅鱼汤。洪海棠又和了一些面在碗里,用一根筷子筷子拨了一条条的面下到鱼汤里。常乐天看得有趣,笑问道:“这叫什么?”洪海棠微笑道:“这叫做面鱼,我老家里都是这么吃的。”常乐天见她用筷子拨出的面果然好像一条条小鱼,忍不住微笑道:“这名字倒也形象。”洪海棠叹道:“这是穷人的吃法,连汤带面、连饭带菜都有了,我只怕他们吃不饱呢。咱们现在粮食越来越少,能省就省一些吧。”
常乐天眼睛移到一个纸包上,他拿起来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洪海棠瞥见了,说道:“那是茶叶,封三娘之前留下的。”常乐天“嗯”了一声,呆呆出神。洪海棠又道:“昨天你们在海滩上扎木筏,我烧水给你们喝的时候放了一点儿,徐铁后来又用了一点,现在不多了。”常乐天忽然说道:“这个茶叶会不会有问题?”洪海棠睁大了眼睛,说道:“会有什么问题?”常乐天缓缓道:“你想啊,我们今天都起那么晚,原来说是徐铁下了迷药,我一直奇怪徐铁怎么会随身带迷药,可是如果是茶叶有问题就比较容易做手脚......”他顿了一顿,续道:“还有,封三娘死了之后封长平变得疯疯癫癫,也许也和这茶叶有关系......”洪海棠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可是你一直怀疑封长平是装疯的呀。”
常乐天搔了搔头发,答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