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比你先到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如同对待一切事务和任何食物，人们会有自己的态度和选择一样。
卤煮小店里人头攒动，服务员忙碌不停的景象，很清楚地在印证着孟浩的观点。
“好吃。”暗赞之后再生得意。今天因为有约，他肯定是不敢走进这家小店的。
孟浩随即又被这小店旁边的，那两家几十年就已进入BJ的，西方著名快餐店的招牌吸引。
“卖得快”、“西部”。孟浩刚刚在BJ街头看到它时，因为囊中羞涩和畏惧传说中冗繁、陌生的西方进食方式而踟蹰不进。
不过，后来他终于还是忍着内心慌乱而外表装作淡定着，走进去了……
孟浩轻叹一声，微微摇头，但目光并未从那家餐厅收回。
“西部”店外，在它的门头灯箱光亮半遮半隐的小角落里，猛然传出一个男子的歌声：“你说愿与我海誓山盟后走向远方，你说愿与我将远方当作家乡，你说愿与我将家乡当作梦乡……”
嘶哑的声音，强烈的电子乐器的伴奏声，传入很喜爱摇滚类音乐的孟浩的耳中。
对于音乐的渐生喜爱，甚至对于日常言行的影响，摇滚乐带给孟浩很多。
这首歌孟浩听过，也会唱。他对这个歌手将原本是柔婉的乐曲，融进了摇滚乐的曲风及唱法，颇感有趣。
看着对面小街暗影中的那个高歌低吟的年轻人，孟浩心生对既往的些许感慨。
孟浩心中大致估算了一下时间，预想是差不多可以赶到的。而且，这样与一个陌生女子以“相亲”为唯一目的的约会，他并不是很感兴趣。
地铁站已然很近，那蓝色字体的灯箱散发出来的光亮，也照着那个歌手。
“只要准时赴约不失礼就好了，不用太着急的。”孟浩不由得停住了脚步，隔着这条小街默默地看着那个歌手，静静地听着他的歌声。
“不能做时间的奴隶。”孟浩此时只好这样想。
手机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也就不能知道此时时刻。这是做事一向严谨的孟浩很少遇到，但终究会遇到的问题。
“谁又没有发生过这样的小失误呢？”孟浩只好这样想着，心中哼唱着“哦，她比你先到。她，温柔又可爱；她，美丽又大方……对你说声抱歉。”
只要是人，就会不停地犯错误。
男人好像会随时随地丢三落四，比如背包、钱包、证件、手机、钥匙……，甚至妻子、孩子、房子、车子、票子等等等等，和孟浩一样；
女人或许也是这样，但绝不会丢掉口红、粉饼、眼底霜、紧肤水等等一系列男人觉得眼花缭乱的小物件。
这些在男人眼中极为微屑的物品，对于女人来说，都是极为重要、不可须臾离身的“利器”。
所以，女人永远与男人不同。
因为女人永远要保持在男人面前的美丽外貌，来“威吓”住对面的，或者喜欢，或者不喜欢的他。
在这个号召男女平等的时代，这是女人除了相同睿智、相同付出、相同劳有所获之余，可以轻易打败男人的独有“法宝”。
而男人只好以外表的有意无意的洒脱来应付，并且对喜欢或者不喜欢的她，一概毕恭毕敬。
哲人说过“男人外貌远较女人强悍，但是心智成熟却远低于女人。”
这话是多么正确啊，孟浩不也是如此吗？即便再对自己严苛，也似乎总会发生着急出行而多有疏忽的地方，譬如这次赶去约会却因手机没电，不能随时与陌生的对方联络。
幸好孟浩已经提前与对方确定——晚八点整在西单的电报大楼前碰面，而不必急于再和对方确认。
到了那里之后，孟浩将会带着温和的微笑和礼貌的谨慎措辞，与那个带着满脸娇羞的陌生女人会面。
手机没电不能沟通怎么联系？很简单。
那个昵称“潜水的鱼”的女人，已在微信中说她三十八岁、身高一米六二，穿着在人群中肯定很是醒目的白色半长风衣。如果这些还不能辨别的话，孟浩仍不会为难。
凭借他多年的人生经验，只要在暗黑的夜色中，在距离地铁口附近，找到有着一双必是水汪汪、含情脉脉的眼睛，以及一张艳丽红唇的女人就可以了。
此时的孟浩，除了暗笑之外，对他的敏锐颇为得意。
两人略带腼腆的相互问好之后，孟浩将再礼貌而多余地，邀请对方可以与他共赴那场高雅的音乐会。
而那个可想而知满面羞红的女人，也就低着头跟在孟浩身边，欣然前往国家大剧院，于九点钟观看国外知名乐团来华的演奏会。
“要是那个女人出人意料之外，与我一样也疏忽了，没有穿那件白色风衣怎么办？我真的要在地铁站附近，装作无意但被人看来心怀叵测地，挨个去辨别目所能及的女人们，是否带着娇羞而含情的眼神，以及艳丽的红唇吗？”孟浩稍作清醒后，不敢对那女人多想下去，只好暗叹自己的疏忽。
下了班的孟浩吃了晚饭，见时间还早，就半倚在沙发中闲散地用手机浏览新闻里的天下大事。
一会儿看得激昂万分，一会儿看得垂头丧气，尤其是国足上个月再次止步于世界杯外围赛的争辩文章，更令他觉得扫兴。
他索性再打开微信核对与陌生女人的约会内容。
昨天刚刚互加好友，这个女人的个性头像也和孟浩一样，是个风景图片。
两人的聊天内容，也就是男的身穿深蓝色的西服，并且系着彩色领带；女的衣着是白色的风衣。再就是双方的约会地点，以及并肩要去往的地点。
再次确认之后，孟浩将手机丢在一边。伸长手臂，他拿过电脑桌上的手表看了看，就丢在一旁。
“可以了。”孟浩在心中暗算了一下，“这边公交车很多，每十分钟内有好几趟从各个方向驶往地铁站的。应该稍早到一点才好，毕竟是第一次约会。这是男人应有的礼貌，是女人应得的权利。”
孟浩长呼口气，即便不愿前往，也只好将自己快速收拾停当。
站在试衣镜前确认无误，孟浩满意地看看镜中的自己，就抓起茶几上的手机，再抽出几张纸巾以备不时之需。
将纸巾平整地放在西服衣袋中，手机塞好后，他安心出了屋门。
自认为万事俱备的他，还是忽视了手机在“繁忙”了整天之后，没有获得补充电量。
而他是在公交车站等车时查看时间，从衣袋中掏出手机后，才无奈地发现未获得及时“照顾”的它，悄然“罢工”了。
“这手机估计电池容量也有问题了，该换了。”想到这里暗叹连连的孟浩，下意识地再掏出西服内袋中的手机看了看，还是黑屏关机的老样子。
孟浩记得从住处出来时，不过是六点半。
本来只是坐几站公交车再来转换地铁前往即可，他预计不到七点，就会站在地铁站内，搭乘上一班风驰电掣的列车，驶向对方。
八点前一定可以到达，令她“欢心”，令他很“绅士”。
一个小十字路口的红绿灯意外损坏，造成了许久的拥堵。孟浩终于承认他被意外，意外地打败了。
坐在公交车上，因为长时间的静止不动，孟浩焦急起来。
不都是因为迟到会遭到对方怨责，更多的是孟浩不允许他，甚至不允许外力阻挡他径直达成目标。
虽然这样的想法很有自以为是、异想天开之嫌，但如孟浩这样对严酷对待自己的，想必也不是少数。因为现在都信奉“今天不努力……，明天努力找……！”
“不”什么别不努力，“找”什么别找倒霉。
孟浩几乎有一种天然的自觉，在严苛对待自身但还是不断犯错误的同时，能够勇于进行严厉地自我批判。恍惚间，他这样成长着，由少年步入青年、壮年，现在已近中年。
还令孟浩恼火的是，明明未到世卫组织规定的“四十五岁”的中年标准，他既已被小几岁的人，称为可爱可敬可悲可叹可怜可恨的“大叔”。
而更令孟浩“感动”的是，那些真正中年的成功人士，又被某些狂热的人戏称为“国民老公、国民偶像、国民情人”等等。实在不行，也要喊“国民老丈人”、“国民公公”、“国民爸爸”这样令人心惊胆战的称呼。
幸好三十八岁的“潜水的鱼”，没有以“大叔”戏谑孟浩；虽然不敢回称她“阿姨”，但为自己羞涩的自尊，孟浩也必不会赴约可知。
公交车，以及堵在路口的各样车辆，开始时还多以或是接连晃动车灯，或者不时按响车笛，来发泄各自牢骚。
但随着拥堵的加重，诸位兄弟姐妹叔叔阿姨就都安分了下来，静候警察叔叔赶来指挥疏导。
孟浩虽然可以忍住身穿正装的他，不对眼前的嘈乱发出嚷骂，但终于还是忍不住对身边的一位，同样因为堵车而躁烦不已的“大叔”问：“请问，现在几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