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陆拾玖）像尘土一样镇定的城

像尘土一样镇定的城

1

这是一座在尘土里建造

又像尘土一样镇定的城

每一天都在汇聚和埋葬着

无数个像尘土一样无声无息的人

数不尽有多少块尘土一样的丰碑

记不清有多少座尘土一样的坟茔

2

这是一座从古走到今的城

用白骨堆砌的塑像，用鲜血书写的姓名

在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道路上蔓延

为清晨时呐喊的男人和黄昏时哭泣的女人

一次又一次，开启和关闭同一扇城门

离合成这座城的一颗心

聚散成这座城的一段情

3

这是一座热情得像熔炉一样的城

忘却了还有一个长相厮守的爱人

正熔化在广场，像激烈的蒸汽一般的沸腾

这是一座冷酷得像寒冰一样的城

记起了还有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

正凝固在广场，像霜冻的草一样折下腰身

一个即将死亡的人和一个正在复活的人

就这般循环不停地播报着这座城的新闻与旧闻

4

我们走到大街上，清扫着这座城

我们回到居室里，污染着这座城

我们用一条五彩斑斓的下水道

不停地洗刷着这座城的欢声与泪痕

为了迎接你和送别你

我已经把对一条街道的困守

练习得无比熟悉，观察得异常陌生

5

这是一座用图书馆来装载刀光剑影的城

枕着一本温情脉脉的书睡眠

仿佛历史可以失去所有的声音

拉起一把二胡，弹响一把弦琴

你才会发现，这座城的每一个角落

都需要有一种缅怀鸦雀无声

听他对你说：今朝可有酒

听你对他唱：明朝人无痕

6

这是一座破碎了时光依然屹立不倒的城

拾一块碎片，就是无比漫长的前世今生

捡一片砖瓦，就是已然封印的滚滚红尘

你从一座城而来，你离一座城而去

这座城内的尘土飞场

可有一朵是属于你的烟云

7

你说你要在这座城内围困自己

你说你要在这座城内解放人生

你打开了你所有的窗户

但你不知道去哪里，敲响这座城独一无二的那道门

在这座城的人流里

你能听到的，是从遥远的山顶传来的一记钟声

8

这是一座烦躁不安的城

你在游泳池里的沉浮

就像梦游的故事，虽然清晰但没有真诚

你是一棵每一年都开花结果的树

但在漫天飞扬的尘雾里

你看不见一块湿润的泥土

你摸不着你扎下的那条，向下生长扭曲挣扎的根

9

这是一座像尘土一样面无表情的城

即便你一万次地许下了诺言

你也不能像这座城一样镇定自若地

放弃那个在街灯下爱你的人

你的生离死别，照亮不了这座城黯淡的心

你是这座城的影子

渴望着那一片灿烂的，让你消失的光明

10

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城

我不敢呼唤这座城的名字

我只能在城外的台阶上

忘记我自己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