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小蝶
宗上明白了小蝶前面铺垫的用意——她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让老人病恹恹的。
他躲避开小蝶直视的眼神，故作淡定地说：“可能是因为飞行了大半天，又被先生勒令加倍做饭的缘故，我昨晚睡得好极了，一觉睡到大天亮。要不是先生喊我起来，我怕是要睡到大中午了。”
木子目瞪口呆地盯着宗上，诧异于一个人竟可以这么从容地说谎。我怎么没有听见先生喊你起床？
宗上瞪了木子一眼，警告他不要多说话，但聪敏的小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大叔，先生在叫你起床之前，告诉我了一个关于你的秘密。”小蝶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脸上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
宗上紧张不安起来。
“不可能，我做好了饭才去叫先生起床的。”
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宗上便后悔了。小蝶洋洋得意的清脆笑声回响在大厅之中。木子对这笑声感亲切。
停止欢笑的小蝶满脸真诚地望着宗上，郑重地问：“大叔，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宗上知道如果不告诉小蝶事情的始末，她会一直缠着自己直到了解事情的真相。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将老人因为她睡梦中哭泣而前往混沌星空查探封印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
听完宗上的话，小蝶明亮的眼睛充满了自责和难过，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宗上想要安慰小蝶，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小蝶慢慢地从伤心中走出来，眼神透着坚定，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神情。
她拉起一声不吭的木子，笑嘻嘻地说：“木子哥哥，趁着先生生病没人约束我们，咱们去玩在神界经常玩的游戏吧。大叔，记得中午吃饭叫我们哦。”
木子愣愣地看到小蝶脸上闪现出熟悉的光彩，望着小蝶蝴蝶飞舞般的轻盈身姿，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他们回到了神界皇宫，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回荡在琼楼玉阁之间。
宗上更为讶异，觉得小蝶的年龄和她实际的表现不符。她具有远超同龄儿童的成熟，甚至有些东西在成年人身上都未必能够找到。
他猜测可能是皇族血统的原因，但又不太确定，打算找时间去问问先生。
接下来的几天，老人古老的宅院里飘荡着小蝶悦耳的笑声。
或许小蝶的愉悦笑声具有某种神奇的功效，老人身上的病态渐渐消失了，往昔的风采正一点一滴地回溯到老人的眼中，脸上，胡子上。
宗上又开始在老人的笑骂中东奔西跑，忙忙碌碌。
老人和小蝶偶尔争执起来，而后者似乎忘记了曾经说过的尊重先生的话。古朴的庭院里充斥着争吵声，责骂声，嬉笑声，唯独那晚刺痛人心的哭泣声仿若滑过天际的流星，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圆圆的月亮独占着广阔的天空，撒下点点孤独。宗上等小蝶和木子沉沉睡去之后，悄悄地走到老人的门口，敲了敲门。
“进来吧。”
苍老的声音听起来仍有难以掩饰的疲惫，强行闯入混沌虚空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宗上推门进去，反手轻轻掩上门。
“先生，近日有一件事情一直困扰着我，令我寝食难安。故大胆打搅先生休息，请求先生为我解惑。”
宗上诚恳地向老人请教。老人没有回答，仍专注地盯着手中的书，不过书页久久都没有翻动。
“你可是想问小蝶为何有着非同一般的成熟，甚至具有你我这样的成人都未必有的心思？”
老人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凝视着宗上的眼睛。
宗上看到了无比深邃的眼眸，犹如巨大的黑洞隐藏着无数的秘密，无数令人宁愿抛弃生命也要追寻的秘密。
老人收回目光。宗上感到好像被一股巨力轻轻一推，他又看到了老人平淡的目光。
“天地间上有数不清的奥秘，我们却不去探索，为何？因为那与我们无关。我们真正想探索的是与自己有关的，然而在探索背后的秘密时往往会破坏我们原有的关系。”
“更重要的是，我们在乎的究竟是眼前的人，眼前的事还是我们自己的好奇心，私心？”
“倘若知道真相便意味着失去，你如何选择？你既认识小蝶的父皇，也曾喜欢过她的母亲，理应知道她为何如此不一般。”
老人说完闭上了眼睛，打起鼾声，睡着了。宗上对着老人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在回去的路上，他心中嘀咕着，我是认识小蝶的父母，甚至可以说非常熟悉，但我不知道他们小时候什么样子啊，难道他们小时候也像小蝶这般与众不同？
我可没见过人族娃娃有小蝶十分之一表现的。
老人在宗上走后，缓缓睁开眼睛。灯光映射下的眼睛闪着熠熠光芒，其间包含着疑惑。
一路上，司徒烈的脑海中翻腾着无数的思绪，想着为他带来无数荣耀和掌声的信念，想着算无遗策的种种计划，想着信誓旦旦的担保和承诺，一种浓郁的挫败感悄然爬满全身。
那种感觉犹如附骨之蚁，不停地撩拨他的神经，将羞愧、内疚、骄傲自负和刚愎自用赤裸裸地一遍又一遍地呈现在他眼前。
他感到喘不上气来，急切地想要呼进新鲜的空气。然而越是迫切，胸口的沉闷感越是强烈。
司徒烈在浑浑噩噩中来到了元帅府门前。
行礼致敬的雄浑声音从一十六名身穿赭红色盔甲的魁梧军士口中喊出，往昔令他自豪无比的声音此刻却像是对他无情的嘲讽，甚至胯下的炽血神驹也焦躁不安起来，仿佛要尽快摆脱他。
他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朝帅府宏伟的大门走去。
他在门前的台阶上走着，觉得高悬在门上的刻有“大元帅”三个字的匾额好像一面直透灵魂的镜子，令他无所遁形。
他加快脚步，躲开镜子的逼视。
大元帅进来的时候，若云已经起床，洗漱完毕。
尽管脸色仍稍显苍白，但正是这份苍白，让她呈现出不同于往昔的美丽，一种柔弱无助的美丽，让人不由心生怜意。
听着急速而慌乱的脚步声，若云微微皱起眉头。她有种不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