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临时三段
一个人怎么样才能在一天之内成为围棋高手。
铃声响起，是丁总的来电。
“义哥。”
“你知道邱震岳吗？”
“小孟的资料里有他，怎么了？”
丁总顿了顿，小声说道：“这个人必须挖过来！”
“必须？”这两个字背后的绝决意味非常浓厚。“有新情况吗？”
丁总神秘的说道：“我刚得到的消息。这个人是钦江石化新任老总的同学！”
“等等！义哥你身边有人吗？”
丁总唉了一声，马上理解了我的意思：“当然没有！你小子以为我是什么人？”
我是担心你这句被女人听了去好吧。“事关重大，请义哥见谅。这件事情我一定办到！”
“这老头子油水不进，就看你的了。”
我摇摇头，这个世界上没有油水不进的人，就算他油水不进，我还可以泼硫酸。
突然，我意识到了什么。一个人真的不可能一夜之间变成围棋高手吗？不！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打开购物网页，我输入“隐形耳机”，琳琅满目的商品瞬间充斥着屏幕。我拨通孟浩的手机，急道：“脱衣服没有？”
“军哥你想哪去了？”
“陪我去数码店，买隐形耳机，马上！”
“干嘛用？”
“下围棋！”
翌日，棋馆。
假发黏得我头皮发痒，极不舒服。不过长过耳垂的假发有一个不可替代的优势，那就是将黑色的耳机完全隐藏起来。
嘿嘿！郭孟浩三段前来踢馆了！
“军哥，听得到吗？”
我悄悄在手机上敲了两下，示意没有问题。孟浩完全可以听到我的对话，也可以通过眼镜中的摄像头看见我所看见的东西。作为补充，衬衫口袋处还有一个补充高清头，避免眼镜断电之类的尴尬情况。保证在我“弈棋会友”的时候不会突然从三段变成没品。
棋馆不大，仅仅是活动中心的一角，少年围棋班的小孩在一旁上课，真正下棋的只有几个家长和老头。恰好这些人并非双数，我既然来了，便有家长留我对弈一局。
对弈的家长是位年轻妈妈，三十多岁，温婉雅致，面容娟秀，依稀可见旧日绝伦素颜。
我礼貌的请她先下，少妇随手开局，骨音耳机里传来孟浩的指令：“D4。”
D4是围棋棋盘左上角的黑点，即第四列，第四排。少妇的黑子位于P4，就是右上角的黑点。
不过这些不是我担心的，不被对方识破作弊才是我真正关心的事。骨音耳机保证声音通过骨骼传播，不会在空气中形成震动，也就不会被听到。没有感情的计算机忠实的执行着指令，少妇短短十手，登时娥眉倒竖，玉颜褶皱，显然是大废思量。
不过几招，电脑攻势如潮，将少妇杀得片甲不留。如果能同孟浩通话，我真的想让他稍稍把难度调低，别把人家杀得太难看了。
果然，在场一老者摇头叹道：“年轻人，不讲武德啊！”
“出差在外，一时兴起随手下的，见谅。”
“要不，老夫陪你来一局？”老者也不顾女子答应不答应，直接便坐下了。
反正今天是来实验的，来多少人都无所谓。
“你先。”老者做了个请的动作。
“好！我黑就我黑。”
“D4。”孟浩令道。
老者直接间着我下，没几手便成了三三定式，也叫弃子定式。白棋通过弃两子取得外围优势，形成势均力敌的局面。一般上手就弃两子的人，属于典型的穷凶极恶之徒，倒与这老头的脾气有点接近。
计算机遇上了对手，局面逐渐进入相持。但很快我就发现了机器的另一个优点，他不会疲劳，也不会犯错误。中盘时分，老人家一个失误被机器抓住，登时长驱直入，连扳带断，顷刻间扫了一个角。
老人满脸通红，气闷不平，这局棋也引起来家长们的围观。想来老头子平日来下棋都是赢多输少，今天算是栽了。
“老人家你也不丢人，这年头计算机早就把人类给赢了。”我暗自笑道。
“再来一把！”老人气闷不过，我也只好奉陪。在众多家长的围观下不暴露我的耳机，才是这次测试的终极目的。如果老人真的有三段以上的实力，输了就输了。
可惜，下到学生们下课，老者也没能赢上一局。
我一言不发，起身礼貌的向老者致意，对于我这种一句围棋术语都不懂的人来说，沉默也许是最好的状态，也显得更有风度。
很快，在家长们的窃窃私语中，我知道了自己的新外号“不言棋士”。
“军哥，还有吗？”
“非常完美。挂了吧。”
“我还打听到一件事，邱先生喜欢一个叫石佛的棋手，你知道吗？”
石佛？好像是有个姓李的韩国人叫这外号。
“我回去就查他的资料。邱先生平时在哪下棋？”
“好像也是家里附近的棋馆吧。”
邱震岳的棋馆……
我循着导航推荐的道路，在这座繁华的城市漫步，几站地铁便到了那家棋馆。与这边一样，棋馆的主要收入是给孩子们教围棋，只不过因为靠近居民区而不必变成一个大杂烩，显得更加容贵清雅罢了。
翌日，品鉴着无糖的美式咖啡，我观察着自己的目标。孟浩说，每当任务结束，邱震岳一定会到棋馆下棋品茶。
果然，那个略显老态的男人准时出现在棋馆门口。
真人面前我暗暗吃惊，邱震岳虎躯八尺，腰宽体胖，确实有些虎气。我随着他进场，可惜慢了半步，已有对手抢先同他交手。我也不着急，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围棋，就是一个看颜色的游戏，虽然我不懂，却也能看出此人棋力远不如邱。连输两局，男人摇摇头，示意我这个观棋的来试试。
他喜欢的是石佛李昌镐，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
我一言不发，只是坐下微微点头。邱震岳见我留着这么长的头发，又很年轻，眼神里颇有些不屑。不过棋馆里弈棋会友，没人说过不许留长发。
我靠椅而坐，呆若木鸡，唯有风吹假发，微微撩动。
三段对三段，棋落数子，邱震岳已经感觉到明显的压力，他皱紧眉头，虎目半眯，死死盯住我捻起白子的手。
“J6。”
耳机中尽是孟浩冷定的指令，攻守之间，胜负交易。不会疲倦，也没有情绪波动的计算机一步一步的推进自己的计划，宛如巨蟒缠身，步步勒紧，令人陷入窒息不能自拔。邱震岳双目圆瞪，屡屡抬头张望，而我的眼睛却始终在棋盘上，不曾移动分毫。
这不能怪我，虽然经过两天特训，我对围棋棋盘还是不太熟悉，生怕听错了指令或者下错了棋，那可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落子过七十，邱震岳四面楚歌，不得不投子认输。他看了观棋者一眼，那人心知这是神仙打架，连连摆手，让他再下一盘。
再次对弈，邱震岳煞气外露，面对我这张依旧毫无表情，专注棋局的脸，邱大叔撸袖袒胸，目光如炬，看着就要吃人一般。霎时间狂龙恶虎，迎头对撞。计算机稳扎稳打，邱震岳猛虎掏心，连战八十余手，胜负难知。
观棋者大气不敢出，死死盯住我们二人，就像看着两个生死相拼的剑客。
突然，孟浩小声嘀咕：“他这手让电脑算了好久。”
“妙手！”观棋者终于叫出了声。没错，邱震岳超越了自己。
我依旧面无表情，黑子如肃杀冰风，决死反击。越是后盘，局面越是紧迫。计算机以攻代守，四处出击，邱震岳冰狼死斗，死死守住那一丝丝的优势。
“电脑认输了。”
至二百余手，计算机终于判断已经失去抵抗的价值。我面无表情，捡起几颗棋子投下。
邱震岳飙汗如浆，长舒一口气。
“年轻人有这样的定力，实在是难得。”
“大叔有这样的精力，也很难得。”
人如棋道，看得出来邱震岳没有在第二局束手束脚，而是敢打敢拼。这样的人必定是有心进取的人，如果他不图钱，到底图什么呢？
“棋逢对手，再来？”邱震岳闷下一口茶，邀我再战。
“大叔明显累了，就算我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不如休息片刻。”
邱震岳挤着眉心，也不逞强，邀我一同楼上喝茶聊天。灌下半壶凉茶，他才算是冷静下来。笑道：“棋逢对手，人生快事。年轻人能静下心来下棋的，不多了。”
“其实我也不常下。人生有许多事比下棋有意义。”
“对！”邱震岳摇头笑谈，“你这得空下棋就碰上了我，你说是不是缘分。”
“那可不。人生寂寞就像围棋，胸怀韬略不为外人所知，只有棋盘上才见真章。”
邱震岳似乎被说中了什么心事，一声长叹：“是啊，穷尽毕生所学，一展胸中抱负，此生足矣。可惜，这些终究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的。”
我突然抓住了对话中的灵魂！
“来！以茶代酒。敬胸中抱负！”
邱震岳感叹：“年轻人还有机会，真好啊。”
“大叔这话就不对了，人人都有机会，只要一息尚存，就不该放弃。我们是做事的人，条件允许就直接做事，条件不允许就委曲逢迎，以屈伸之道，成鸿鹄之志，这才是真正的了不起。”
邱震岳大为惊骇，盯着我的脸久久未能平静。
许久，他握住我的双手，连说三个“好”字。
“懂得这般道理，年轻人前途无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