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备胎的炼成
挖墙脚，我没挖过。
但是不要紧，因为有人挖过我。回想起高云馨在我耳边说过的每一句话，竟然就是一部完美的挖墙脚攻略。
比如她的第一句：“你想要什么？”
经历过那么多的风风雨雨，我才体会到这是多么富有哲理的问候。
我要挖你墙脚，你想开什么条件？
我忽然想到一个人。
掏出手机，拨打丁总的电话。
“我想回钦江几天，找一个很重要的人。”
丁总满是疑惑：“对我们的事情有帮助吗？”
我沉思片刻，非常笃定的回答：“是的！这个人年纪轻轻就当上中层，很能做事，也吃过很多苦，我相信他吃过的苦，乌川那些技术骨干也吃过。对症下药，看缝挖人，事半功倍。”
丁总一时起了兴趣，这不是人才么？半开玩笑的问道：“要不你把他也挖过来。”
我这就坡下驴，跌足大笑：“义哥好眼力！他是干酒店后勤的，只要你点头，这个人我挖过来给您当过驳后勤。”
没错，这个人就是孟浩，一个倒霉到极点的男人。
我买下动车票，中秋微凉，双手插进风衣的口袋，任凭衣摆随风扯动，旋舞婆娑。站在巍巍进站台上，天地之间，唯有风衣飘摆。
叹叹叹！做了二十几年好人，守了二十几年规矩，却不如追随师傅一个月赚的钱多。世间最为讽刺莫过于此。
想到此处，我不由对师傅生出感激，如果不是他揭穿了世界的这层纸，我现在还是那个光知道“劳动力报酬跑不过资本回报”的迂腐书生，却不知道这样将这句话变成金钱。
今日我不再天真，世界待我竟不再残酷。
思绪间列车晃动，间或有小孩啼哭，妇人的争吵。若是平日，我一定会好奇的去看一眼，又或者拔刀相助，帮着其中一方说理。但是我惊讶的发现，现在的我竟然无动于衷，而是聚敛凝神，将思绪收入心中。
原来，当一个人有更重要的事情思考，有更大的目标去追求，眼前的琐事是可以时而不见的。他们太渺小了，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我想，如果现在列车上的人互相殴斗在一起，我也不会回头看一眼。
这……不就是在两群古惑仔之间吃面的大哥么？
现在丁总要给我事情做，师傅也要给我事情做，我负责的东西也越来越多，是时候找个人替我承担了。
我取出手机，拨通了苏曦的电话：“苏美女，有时间吗？”
“有啊！什么时候都有。”苏曦心情非常好，那一声银铃女音温婉静美，好一个莺啼鸟啭。
“那，今晚麻烦帮我把孟浩约出来。”
苏曦隐隐惊了一声，娇道：“好哥哥真会开玩笑，他是谁啊？”
我虽然对她甩掉备胎的行为并不憎恶，但这装得也太过了点。于是坏笑一声，问道：“送你LV的男人这么快就忘了？我找他有急事。”
苏曦不禁语凝无声，半晌才回我：“郭哥，你不要乱说好不好？”
“我找他真的有急事！”
“可是，我不想被云翔误会。”
我急了，狠道：“你还没有跟人家说分手，就是名义上的女朋友，你既然决定选择云翔，就应该和孟浩正式说再见。我同高总兄弟一场，这个主我做得吧？”
“那，你可不许乱说。”
“我以人格起誓，为你做见证！你全程录音，这总可以了吧？”
苏曦这才勉强同意，问道：“那……约在哪里？”
“八点约五月广场，你先把他甩了，然后我再出场收尾。这样对你也是最好的，不是吗？”
苏曦沉吟不决，我也是急恼了，又道：“你要觉得不够，就把云翔叫上，当面把你抱走，岂不更痛快了？”
“郭哥别这么说，我听你的就是了。”
挂掉电话，良心不安。
我安慰自己，这也是帮孟浩认清现实的残酷，是帮他成长。男人的成长总是痛苦的，千锤百炼，滴蜡皮鞭，十八层地狱五百种酷刑尝他一遍又一遍才算是褪尽铅华，成为一个真正顶天立地，宠辱不惊的男人。
孟浩，觉悟吧！忍受最残酷的痛苦，百炼成精钢。
与上次一样，苏曦就坐在我身后。作为背景的我一身灰色风衣，与黑色小巴桌融为一体，从不喝酒的我如今也捧起了一小杯鸡尾酒。红绿蓝紫，层层分离，恰似这茫茫人海，三六九等，五味杂陈。
孟浩并没有迟到太久，只是听他步履之间颇有拖沓之意，似乎心中充满了委屈，无处宣泄。我忍不住回头瞟了一眼，孟浩乱发飘飘，形神疲惫，与苏曦娟秀娇颜相去更远，甚至到了格格不入的地步。
“你还好吗？”孟浩缓缓问出一句。
苏曦微笑点头，没有说话。
他们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就这样静静的对视。
苏曦躲开他的眼神，短小白皙的手指机械地搅拌着咖啡，许久。那圆润如玉的咽喉中慢慢吐出几个字：“孟浩，你是个好人。”
孟浩没有出声，也没有坐下。
苏曦不敢正视他的眼睛，低眉颔首，小声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合适。”
孟浩依然没有动。我有些担心了，虽然苏曦早就打定了主意，孟浩也未必不知道，但当面说出分手，对一个痴心的男人来说还是过于残酷的。
“希望，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再见。”苏曦说完这句话，兀的起身，快步逃离这个地方。她的双马尾随风跳动，如同主人的心弦，且喜且怜。
我听着孟浩的动静，内心随着马尾的跳动而惊乱不堪。我略微颤动的手紧紧握住鸡尾酒，就像捏住一颗跳动的心脏。
缓缓的抽泣声自身后传来，我悄悄斜眼瞟视，孟浩张开的嘴颤抖不休，双眼圆睁，如同死不瞑目的僵尸，泪水自腮边不住的流下。即便如此他始终没有哭出声来，只有抑制不住的悲伤，渗出来自无间地狱般的呜鸣。
渐渐的，瘦弱的身躯不能支撑，就像无根的野草，秋后的红叶，在狂风中倔强的抓住最后一点点的根蒂。他撑住小桌板，双腿再也无法支撑瘦瘦的身躯，跪倒在地，泪水终于淹没眼眶，无声的流淌。
我不禁扼腕叹息，男人最痛苦之事，莫过于伤心欲绝，却欲哭无泪。哭不出来的痛苦，才是真正的痛苦。
我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拉将起身。
“起来！不要像个Loser。”
“站起来，孟浩。”
孟浩迷糊的双眼看了我一眼，他根本认不出我是谁，但现在我是谁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终于嚎了出来，嚎啕大哭。
服务员不知究竟，试探着向这边走来。
“服务员，麦卡伦2008。”
“先生，您……”
我瞪了他一眼，精芒寒光将他吓了一跳：“我说了，麦卡伦2008！现在就付账！”
孟浩伤心欲绝，根本没听清楚我叫的是什么。我抓过酒瓶，一下子倒满杯子，推到他面前。
“喝！”
孟浩痛苦已极，抓过就干。
“好！男儿当如是！再来！”
我一口闷掉一满杯，苦辣自上而下，烧心灼肺，恰似苏曦此时扎在孟浩心上的尖刀，千锥穿刺，万仞剜心。
孟浩一把倒满，仰首而尽，呛得鼻子，眼睛全是酒气，他就像一条挣扎的死鱼，扑在桌上，无助的扭动着头颅，涕泪齐流。
“再来！醉他个天昏地暗！明天起来咱还是好汉一条！”
孟浩什么都没说，索性抓过酒瓶，像打开了水龙头一样，往喉咙里边灌着。泪水，酒水，汗水，早已浑浊不清。
喝吧！痛吧！
只有失去一切的人，才配得到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