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还人情当然要自己还
随着一声嘈杂,梁墨觉得她的身体被人抬了出来,晃晃悠悠地,放在了担架上。
她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他们正在路口的转角处。
她用力地撑着眼皮,他们正在右边的街道上。
眼前眩晕,她模模糊糊好像看见了远处往这里奔跑着的许砚。
原来他没有在车里……
她实在没了力气,彻底昏了过去。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医院病房里白色的天花板。
“咳咳~”
她的嗓子沙哑,像是上火般肿痛,闷声咳嗽了一下。
“梁小姐,你醒啦?”
一个年轻的女护士拿着点滴看了过来,叫来了医生。
梁墨想起身,挣扎了两下没有起来,浑身像是没了力气。
不一会儿,刚才的护士领着一个高个子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过来。
“头还晕不晕?这是几?”
这位医生看出她好像说不出来话,“啊~”示意她张口看看舌头,说着拿出了一个小手电筒照进嗓子里面。
梁墨视线逐渐清晰,眼神落在这位医生的胸牌上:心外科医生,南初。
心外科?她是撞到了心脏吗?心脏确实有点痛了,刚才还没觉得。
她眼睛飘忽不定的,心里莫名慌张起来。
片刻,他把东西收了起来,“没事,就是肿了,引起的炎症,等吃几片消炎药就能说话了。”
梁墨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只听进去吃药两个字。
梁遂不知道从哪跑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
“姐~”他定着她床前,双手捧着保温桶,眼睛里含着泪水,像是她得了不治之症。
梁墨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耳朵旁边嗡嗡的,她的耳朵可能也坏了。
梁遂嘴巴闭上又合上,闭上又合上的,根据猜不出来他在讲什么。
她深呼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眼不闹,心自然静。
等到她吃了两次药,嗓子的炎症消了下去,耳朵也好了很多。
她瞥了眼在床边椅子上盘腿窝着睡觉的人,刚才她没仔细看,梁遂的眼下青黑,昨天晚上他应该是一夜没睡。
梁墨起身把她的被子盖在了他身上,穿上拖鞋站起来的时候,一片眩晕,她急忙扶住了床,看来,这是脑震荡了。
摸着额头,用力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
她发现自己头上缠了好多层的绷带,拿起手机看了看,上面隐隐约约的还有两滴血。
当时有这么厉害吗?
她再往下看,自己的脸一片苍白,还真有些吓人,但是全身没觉得有多少酸痛。
此时已经傍晚了,她也已经躺了一天一夜了。
为了舒展筋骨,她在病房里来回踱步,实在无聊,走了出去。
出去是一条走廊,这里应该是住院部,来往的人不多,她病房的前面就是窗台。
因为是冬天,病房以及楼道的暖气都开得特别足,反而有种闷闷的。
梁墨把窗户拉开了一条缝,清凉的空气袭进来,进入呼吸道,有种大快淋漓的畅快感。
“姐!”梁遂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追了过来。
他无奈地看了眼窗户,把她拉到身后,关了起来。
“姐,医生说不让你吹风。”他轻轻搀起梁墨的胳膊,“走,我们回病房。”
梁墨趁他没注意翻了个白眼,在她刚想拐进自己病房的时候,她余光好像看见了个熟人。
梁墨猛然回头,吓了梁遂一跳。
“怎么了姐?”梁遂心惊胆战地转头,打量着楼道的各个角落。
听说,医院鬼故事最多了……
梁墨挣脱开他的手,往对面走去。
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过去,她用手遮着张大了的嘴巴,看向梁遂,手指不受控制的轻微颤抖着,“他,他,他——”
“他怎么在这儿?”
梁遂:“姐,我今天早上就告诉你喻大哥在这儿了。”
他埋怨着梁墨今天没听他说话。
“他怎么了?”
梁遂一脸惊讶,“姐,你可不能是个白眼狼!”
‘啪~’一个巴掌落在了梁遂的后背上,梁墨瞪着他,“再胡说八道一句,我把你送回清城!”
梁遂悻悻缩着脖子,“昨天晚上可是喻大哥救的你,那么大一辆车!”他生动的将那辆车缩小了N倍,“直直地冲你撞过来,还好喻大哥开车撞了那个大货车的车头,让他撞偏了些。”
撞偏了?那得开多快?
光是想想,梁墨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心有余悸!当时她是怎么有勇气撞别人车的?恐怕是因为许砚可能对她来说有用吧?
谁会不图回报的就一个人?反正她不会,明码标价,人情换人情,这才是她追求的。
那他呢?她细细思量,也是因为自己对他来说有用吗?
这可倒好,又欠了一个人情。
她趴在玻璃上,手指紧抿放在头的上方。
喻疏白还没有醒,额头上也缠着绷带,他的左腿被吊在空中。病床旁边坐着一个人,是她见过的那位叔叔喻清风。
“他没事吧?”她有些担心,当时那么大一辆车,那冲击该有多大?
不过,他不应该在愈元吗?怎么会在现场?
梁墨突然想起她在车里昏迷前从电话里传来的警车声,心口堵堵的,涩涩的,是担心她所以一直在后面跟着她吗?
“医生说已经脱离危险了,被大货车撞出来的车壳碎片差一点就插进了他的心脏。左腿骨折,有点脑震荡,剩下的没什么大碍了。”
“对了!”梁遂忽然又想到,“刚才来看你的医生就是喻大哥的主治医生,因为你们是一场车祸,就都归他管。”
“原来不是我心脏有事……”是他。
‘可是,’她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为什么知道自己心脏没有事这里反而还是很沉重呢?’
她这短暂的前半生能记起的事情并不多,尤其是曾经的记忆。对于她来说,有时候对待一些事她都不如那十几岁的小姑娘更通透。
在国外的时候她一心养病,调养身体,调查从前,根本无心了解这边边角角的情情爱爱。如果现在你问她,或者仍是一知半解。
“你去跟叔叔说,让他去休息吧,你照顾喻疏白就好。”
“啊?”梁遂一脸纠结,“可是,我还要照顾你啊!”
“我不用你照顾!”梁墨循序诱导,“你看,喻疏白为什么受伤?不就是因为我吗?人家父亲为什么在这里受了一天一夜,不也是因为我吗?所以,你作为我亲弟弟,不应该替我还人情去吗?”
梁遂一脸听进去的样子,点了点头,“好像有道理!”
“那你还不快去?”梁墨漆黑的眼睛看着他,还带着些威逼的意思。
“好!”
梁遂刚想打开门,被梁墨拉了住,“等会,等我进病房后你再进去!对了,他醒了你偷偷出来告诉我一声。”
梁遂点了点头,目送梁墨回了病房,他手一拧,开门进了去。
梁遂轻声走到喻清风的跟前,喻清风轻掩着面,房间很静,他都能听到他舒缓的呼吸声。
他轻轻拍了拍喻清风的肩膀,喻夫睡得浅,拍了两下就睁开了眼。
“小遂啊!”喻清风站了起来,“来,乖孩子,你坐下。”
梁遂摇了摇头,小声说道:“叔叔,你先回去吧,这里我来看着。”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你姐姐那边还需要你照顾呢!这边叔叔来就行,正好他妈妈去熬汤了,到时候给你姐姐也喝一碗补补身子。”
“不用叔叔,我姐姐醒了,是她让我来的。”梁遂偷偷加了句,“你不让我在这,她得愧疚死!”
梁遂磨人的功力可是他认识的人全都知道的,不一会儿,喻清风便回了去。
梁墨听到对面的门开了就知道喻清风已经走了,她左手拇指一直抠着右手食指,在病房里踱步,一刻都先不下。
“莫名的焦躁感。”她深呼吸了口气,在快要忍不住的时候,她听见了对面梁遂的喊叫声。
“哥,你醒啦?”
梁墨跑到他的门前,往里看了两眼,整理下衣服,慢条斯理地开门走了进去。
她一脸平静地站在他的对面,“你还好吗?”
她其实更想问的是,‘你是在担心我所以跟在我车后吗?’
喻疏白可能刚醒反应还没那么灵敏,他听见声音非常艰难地转过来了头。
看见她的那刻,他露出的表情并没有梁墨想象中的那么激动,反而是面无表情,甚至说还带着一丝怒气。
梁墨不禁在心里纳闷:好歹也是同甘苦共患难的友情吧?看到自己不应该很激动吗?
看见喻疏白眼睛瞥了眼他的腿,梁墨示意梁遂说点什么。
梁遂接收到信号,点了点头,想了想措辞,说道:“哥,没事!还没断!”
“……”
“……”
“额,不是,我是说一切都会好的。虽然你现在很不方便,但你可以尽情的奴役我!我姐说了,这是她还你的人情,不用谢。”
“……”梁墨看着梁遂,一脸的不可思议,这孩子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喻疏白的表情终于变了,看向梁墨的眼神都变得冰冷了很多,他只觉得自己怒火在心中燃放。
梁墨不解地看向梁遂,梁遂双手朝上升起,别看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良久,久到梁墨都想要回去了,在脚移动的前一刻,喻疏白的声音传了过来。
“还人情?”他闷哼一声,“还人情当然要本人亲自还了,让别人还算什么意思?”
“额……”她语塞。
喻疏白看出她的小动作,偏过头去闭着眼睛说道:“我累了,你们出去吧!”
“……”
梁墨冲梁遂使了个眼色,梁遂苟苟嗖嗖地跑了出去,而后面的梁墨三步一回头地看了他半天,最后走到了门口,抓着门把手,慢悠悠地退了出来。
他刚才是怎么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咄咄逼人的小喻医生啊!她在心里想到。
听见门把手轻轻落下的声音,偏着头的喻疏白睁开了眼睛,转过来了头看向门外。
她永远不知道那大货车冲向她的那时候他有多害怕,况且,她把自己置于险地还是为另一个人。
她说过自己不是圣母,那这次用自己的生命来换许砚的生命,究竟是许砚对她有利,还是她真的见不得许砚有危险呢?
虽说她失去了那几年的记忆,但是她最基本的本能从未丢失。
那她在乎的,究竟是许砚,还是许砚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