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凶猛的上帝
灯塔镇惨案发生在十四年前。
一夜之间，该镇所有居民被全部杀死，而城镇本身受到的损害却不大。据现场痕迹推断，居民曾有过反抗，但依然被某种难以认知的手段所消灭。
灯塔镇位于灰水海岸西北，地处偏远，加上所有活口被连根铲除，外界隔了很长时间才发现了此地的变故。
由于环境相对封闭，镇子平时外出人员数量较少，惨案发生时也一样。
这数量寥寥的一部分人后来也都消失无踪。
或隐姓埋名，或下落不明，总之，并没有人发出大的声音。这些原住民，如同滴入大海的墨水，迅速褪去了自己的颜色。
由于案情过于骇人听闻，严重影响海岸联盟的威望，官媒对于此事也是噤若寒蝉，闪烁其词。加上这个城邦时代，人们大多只关心自己城里的事，多种因素综合起来使案子很快失去公众关注度。
几年之后，海岸其他城镇的人，甚至都已经忘记了在西北的某处岬角，曾经存在过这样一个镇子。
由是，灯塔镇从历史上永远的消失了。只有那些沉默的建筑和设施证明它曾经存在过，犹如一座座沉默的墓碑。
那一年，唐默14岁，他的妹妹唐娜11岁。
唐默有时会梦到那一夜的情境。只是那些场景，都仿佛裂成了碎片，串不成完整的图形。
这不仅仅是因为当时他受到的冲击过大，也是由于超凡能量影响了他的认知，使他处于迷糊的状态。
现实在他看来，也像是一场梦。
奇怪的是，梦总是从祥和的画面开始的，仿佛飘来的是段美好的回忆一般。
晚风在树林间吹动，银色的月光安详地洒下。初夏的天气微热，草木间飞舞着若有若无的流萤。
唐默和妹妹在后山的山顶，看着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天际。
这一天是唐娜的生日，她纠缠了很久，才让哥哥同意晚上带自己溜出来看星星。
没想到竟然见到了罕见的彗星。
他们久久地看着天空，仿佛光影长久地印在黑色的天幕上。
时间在那一刻是温柔的。
之后，梦里会有寒意缓缓沁出。
就像冰水浸透薄薄的软纸，鲜血洇出雪白的胸衣。
……
他们在山坡上望着镇子，被眼前的景象慑住，如同刚刚被彗星的光芒所震慑一样。
按屠杀行动的标准来说，那一夜的灯塔镇倒是显得格外安静。
没有鲜血与大火，也没有金戈与铁马，甚至都没有惊叫和咆哮。
一切被控制得精密、平和。
从山上看，镇子像是一团五彩缤纷的水晶，像是异界的奇幻都市。
折叠的空间，闪烁的星光以及忧郁的吟唱笼住整个镇子，让唐默一时间还以为是在观看一场大型魔术秀，或者是电影演出。
直到死亡的气息向外扩散，拂过他们的面庞，冲向无垠的天际。
他们没有看到，但隐约都有着不安的预感。
那段时间，唐默和唐娜只是呆呆地站立。
他们既没有冲下去，也没有转身逃跑，内心甚至也没有愤怒和恐惧，似乎被整个人被迷幻的场景带入了梦境。
而他们年幼的身躯，也确实在超凡能量的辐射下，变得意识模糊。
……
“都死了呢，你们，称之为家人的东西。”
“我们做的。”
黑暗中，似乎有个玩世不恭的声音在说话。
四周有反自然的动静，大树活了过来，蚊虫变得阴森森的，连风似乎都开始哀唱。
一定是幻觉，当时的唐默这样想到。
……
“彗星很美，不是吗？我小的时候也很喜欢。”
“但是呢，所有东西都是有代价的。”
“呐，我想说，当我们面对身前的美好时，永远都不要忘记了，我们背后，还有凶猛的上帝。”
奇怪的声音在絮絮叨叨。
残存的逻辑告诉唐默，这个人，肯定参与了对镇子的行动。
单纯的生活里，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变化发生了。
但是，他却依然麻木，没有恐惧，只是直愣愣地看着说话的黑影。
……
“原则上，你们要死，但我突然觉得，放走你们也不错，也许会更有意思呢！”
“当做是我们的秘密，好不好？”
“你可以叫我贾拉索先生。”
“记得来找我哦，来找‘刺入上帝眼里的针’。”
……
唐默残存的意识愈发陷入混沌，他似乎明白了，自己不会死在这个夜晚。
……
“哎呀，我怎么感觉你要抛弃我了呢？”
奇怪的声音依然在自言自语。
“事情都像电视里拍的那样就好了。”
“复仇的火焰默默在心底燃烧，很多年后，一位坠入黑暗的复仇者把刀捅进我的心脏。”
“可惜现实是，没一个人来找我！连尝试的都没有！”
“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它可以消磨意志，也可以让人认清现实，对不对？”
“我想，你们两个，大概率会躲起来，度过默默无闻的一生吧？”
这个人在说些什么东西？镇里的人到底怎么样了？
“我决定了。”
“你们两个，只留一个。”
“我看看哈……硬币的哪一面呢？哎呀呀，你可以活下去，真是个幸运的小伙子。”
有人走近了，那些词句在唐默脑子里徘徊，最后猛然组合出完整的含义。
他迟钝的脑子终于弄明白了，这个人，要杀掉他的妹妹！
梦幻的感觉一下子全部消失，触感、视觉和知觉都回来了，并且变得格外清晰。
他看到了眼前身穿正装的长发男子，正走向瑟瑟发抖的唐娜。
行动力也回来了，他大吼一声，冲到了男人和妹妹之间，拨开了他伸来的手。
“不错的眼神。”
男人笑眯眯道，俯下身来，温和地把唐默推开。
他想反抗，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即使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活动一根手指。
随后，贾拉索的左手遮住他的视线。
有身体倒在地上的沉重声音。
……
“你尽力了，孩子。”
“然而，人生的本质，即是‘无能为力’。”
“所以，在那之前，尽力咆哮吧。”
“我等你，记住，你可以叫我贾拉索先生。”
……
唐默猛然睁开眼睛，眼前却是温暖的帐篷，以及深秋的阴影山麓。
崔鹏和林歌都在睡袋里熟睡。
他深吸一口气，起身朝外走去。帐篷口处，黄安正在守夜，目光平静地盯着他。
“出去透个气。”他咕哝道。
“注意安全，不要走远。”黄安的声音波澜不惊。
……
唐默走出帐篷，在宁静的山林里行走。
最后，他在一处断崖前停下，陷入了长久的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背后突然有声音传来。
“你是想单干吗？”
是黄安的声音。
唐默转头，却看到黄安、林歌和崔鹏三人都站在自己身后。
“想这样跑路？不地道哎。”崔鹏嘟囔道。
“我没叫他们。”黄安在他的注视下耸了耸肩，“大家都是一个感觉，不约而同地来到这里而已。”
“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唐默苦笑道。
“何止明显哦。”林歌打了个哈欠，“你那气息，都要杀人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