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病人
黄安的父亲收藏有很多童话年代的书籍和电影。书，他翻过很多，电影的话，由于缺乏设备，其实看得很少，都沉在阁楼深处吃灰。
但是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他却缩在码头区某个神秘小黑屋里，一边喝冰镇柠檬水，一边看起了什么《卡萨布兰卡》。
还看了两遍。
真是莫名其妙的人生。
直到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站起来活动脖子时，才发现林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身后。
她已经换掉了书店的制服，坐在后面一排的扶手椅里，正歪头端详着他。
“电影，好看？”
“怎么说呢，描述的世界明明曾经存在过，却感觉在看奇幻片。不过，有些感觉是共通的，因此不算无趣。”
“这样啊。”
“如果可以，真想坐坐那种火车，或者是到‘卡萨布兰卡’这座城市看看。”
“火车线在波塔那边还有。至于卡萨布兰卡嘛……”
“这个肯定是没了。”黄安笑道，“神战之后，地理状况都发生了巨大改变，更不用说建在地面上的城市。”
“或许吧。”林歌静静地回应，“或许是不存在了。”
“所以，你果然拥有进入三楼权限。这不是每个员工都能来的地方吧？”
黄安转移了话题。
观看这样一部古老的电影已经够奇幻了，继续讨论只会让他的虚幻感更加严重。
“显而易见。”
“这里的书你都看过？”
“怎么可能，你知道藏书有多少吗？”
“魔药呢？”
“有时会帮婧姐调配。”
“某些就用到了崔鹏身上？”
“呃……一时没收住。”林歌揉了揉太阳穴，“知道吗，你们让我很烦。”
“哪一点烦？”
“揍他这件事啊！真得不想揍他来着，所以，揍了以后，就很懊恼。”
“那不揍不就好了？”
林歌扬起眉毛，做了掐脖子的手势。
“好吧，我大概明白这种感觉。”黄安笑道。
“走吧。”林歌轻盈地起身。
“现在就去你家？”
“如果你方便的话。”
“我是说，你不要收拾一下？”
“就我一个人住，没那么多讲究。”林歌拎起小包，起身朝楼下走去，“我一边收拾，你一边标记。”
“哦。”
“入队不用汇报个人家庭情况吧？”
“不用。”
“我从没见过我妈。”
“呃，说了不用汇报啊。”
“我爸则是离家出走了，去了贝塔城，所以我一个人住。”
“你说的贝塔，是传说中的那个贝塔？”
“是的。”
“那不是在南极吗？何苦跑去那种地方呢？”
“人各有志。”
“……”
“你呢？”
“我？这样说起来好像很相似，我也没见过我妈，我爸离家……不对，是为了任务去了远处。”
“哈哈哈，我明白了，去了北极的弗罗斯特城。”
“不是，是矩阵。”
“……”林歌瞪大了眼，“是个有想法的爸！”
“不，工作而已。”黄安老实说道，“比较起来，还是令尊有想法。”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书店外的大路上。
时间已过午后，阳光很好，晒得人微微出汗。
对话很快被路上等着的崔鹏打断。
他一直没走，此时正蹲在马路牙子上，用牙签挑着臭豆腐往嘴里送。
“胃口回来了。”崔鹏见到他们，边咀嚼边起身道，“你们……”
“啊，在聊天啊？不用管我，我就跟着走！”
黄安看着他的表情，只觉得如果当初换做是崔鹏去挑衅周露，只怕刀锋之舞会直接爆在他身上。
林歌则叹了口气，右手朝着条小路一指。
“先去吃饭，我请客。之后陪我去个地方，再回家，可好？”
崔鹏揉了揉肚子，大约是又想起被下毒的事……
……
林歌挑选的饭店很雅致，三人没有太多言语，吃饱喝足后便继续出发。
“现在我们是往哪边走呢？”黄安问。
“医院，我爸住院，脑肿瘤。”
“你爸不是去了贝塔？”黄安吃了一惊。
“我这样说，你就信？”
“哦。”黄安应道，并没有恼怒的情绪。
他有点明白了诗人和程婧的提醒，这姑娘自己提起这个话题，却又用夸张的言语自行逃避。
倔强，又隐藏着敏感和脆弱。
一边的崔鹏则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附和着。
黄安白了他一眼。
每次人物关系都弄不清楚就会瞎点头。
难怪总是出最苦的力，挨最毒的打。
……
医院住院部的楼道里飘着混杂了消毒水、被褥和餐食的特殊味道，但到了病房后，环境却意外的整洁。
这是个单间，病床上躺着一个干寡瘦小的男人，旁边则有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肥胖男人打着瞌睡。桌上码放着水果，水瓶和餐盒。
林歌向男人打招呼，和他简短地交谈几句后，男人向他们颔首致意，随即拿起外套匆匆走出病房。
“不好意思，事情有变。”林歌转身对他们说道，“李大哥有些急事，我要先待在这一会儿，你们晚上再来吧。”
黄安他们立刻表示既然都来了，就都搭把手，回去也没什么事。
“本来是想来看看，跟李大哥确认下后面一周的事，结果正好摊上他有急事，把你们也搁这了。”林歌无奈道。
“我们是几个人轮流照看，每天的班事先排好，”她继续解释道，“之所以让你今天去标记，就是因为明天是我轮值，走不开。”
“之后的一周安排好了？”
“这个不用担心，人手很充足，只要确认好就行。这个月基本一直是我俩轮班的，后面本来就会轮空一阵子。”
林歌边说边卷起衣袖，麻利地给病床上的男人擦汗、取痰，并喂了一些清水。
只是，男人并没有吃任何东西。
看起来，林歌还有很多同伴轮流照顾这个人。
黄安看着病床上的男人，愈发对其身份好奇起来。
“这是你爸？”
“哪里有什么爸爸，这是院长啦。”林歌一边在水盆里清洗毛巾一边解释道，“我们孤儿院的院长，对我来说，就是爸爸一样的存在。”
原来如此。
黄安恍然大悟。
轮流照顾院长的这些人，想必都是同样出自孤儿院的孤儿们。
林歌拾掇完毕后，尝试给病床上的院长介绍他们二人，但获得的反应寥寥，显然，病况不容乐观。
“就是这个样子，有时连我都认不出来。”林歌无奈地耸耸肩，附身检查床下的夜壶。
黄安和崔鹏也搭手帮了些忙，三人再次尝试给院长喂东西吃，但依然没有进展。
大约一小时后，院长沉沉地睡着了。
“要不，你们去标记物品吧？”崔鹏突然建议道，“我在这里看一会儿，人多也没什么事做。”
的确，日常护理的话，倒也没有太多事，三人都闲坐了有一会儿了。
“方法你晓得吧？”林歌有点不放心。
“放心吧，这点事我熟悉。”崔鹏道，“确认点滴、擦汗、取痰，夜壶在床下，有事叫护士。”
“知道这些就差不多。我家离这里很近，也要不了太多时间。”林歌起身道，“快些完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