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让消息再飞一会儿
早在韩冈进狱之前，税役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新型徭役就出现将近一年了。
由于朝廷赋税太重，苛捐杂税太多，百姓们负担不起，实在交不上税了。
这时候也不知道是那个王八蛋想出来的馊主意，将收取杂税的任务分配给普通老百姓，美名其曰税役。
税役收上来的税银若是超出征收范围。超出的部分税役和衙门二八分成。
若是征收的数目不足，则有税役负责补足。
若还是完不成收缴任务，就像前面说的那样，衙门捕快们会主动上门抄家，并代为发卖其家人奴仆。
因此，税役一出，害人之名，谁与争锋！
仅仅一年时间不到，西江郡八县一城已经有几百户人家落到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境地。
种种迹象表明，韩冈家里应该有人被衙门选中做了税役。
想到这里，韩冈伸手拨开人群，大声喊道:“大家让让！这里是我家，快让我进去！”
这时，前面围观的老百姓也发现了韩冈的身影。
霎时间，所有人都露出一副见鬼了的惊骇之色。
接着人群里秩序大乱，许多人争相向后退去，转眼间韩冈眼前就破开了一条宽敞的大道。
“妈呀！我眼花了吗？韩家二小子怎么回来了？”
“我一定是见鬼了！这小子不是因为鬼上身被打入死狱里了吗？难道他已经死了，现在是头七回魂夜。”
“头七个屁！大白天哪来的鬼魅。这是韩家二小子从死狱里活着出来了，并且发了大财。不信你看他穿的衣服，一看就是绸缎面料，咱们一般人哪能穿的起。”
韩冈无视旁人的议论，大步流星的进了自家院子。
刚进大门，韩冈一愣，现场和他想的并不太一样。
此时，他娘韩王氏正陪着一个三十余岁的半老徐娘，在院子里的磨盘旁边默默垂泪。他的妹妹韩霖儿怯生生的拉着韩王氏的一角，同样满脸泪痕。
那位正在哭天抹泪，鼻涕横流的半老徐娘，韩冈非常熟悉。正是他的舅娘王刘氏。
除此之外，韩冈不出意料的看见了老爹韩老染，娘舅王新，大哥韩江，舅表弟王明四个人。
此时在院子的枣树下，他们全都愁眉苦脸的围坐的木头桌旁，低头不语。
仔细看来，却是娘舅王新的表情更加愁苦沮丧一些。
看到这里，韩冈放下了大半的心思，看来不是自家而是娘舅一家倒了大霉。
与此同时，韩老染等人也发现了韩冈进来的身影。
“这...这！”韩老染蹭的站了起来，激动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爹！我是石头啊！我回来了。”韩冈大方的打了一个招呼。
“石头！”
“怎么可能！”
“哎呀，二哥回来了。”
韩冈的突然出现，顿时冲散了家里的愁云惨雾。
“大哥，舅舅——”
不等韩冈打完招呼，只听一声“石头”高亢的哭喊声，韩王氏猛的冲向韩冈，一把死死的将他抱进怀里。
韩家一家人重新团聚，自是一番感人肺腑的场面。
但韩冈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宽慰了老娘家人几句后，将话题巧妙的转移到税役这件事上来。
“我就说今年流年不利，容易犯小人。你看这下应验了。前几天也不知谁在暗中使坏，竟然将你舅舅挑出来”，做了天杀的税役。这下可倒大霉了！”
韩冈静静停着舅娘哭哭啼啼的讲着，心里暗暗揣测:舅舅为人老实本分，平常做些小买卖也总是与人为善。谁会如此暗下死手，难道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
“不过这倒是一个机会，正好借着公羊洵记名弟子的名头，震慑一下外人宵小，也算为他以后要做的事情减少一些干扰。”
韩冈心里计谋已定，当即故意高声说道:“舅娘别急！你知道我是怎么从死狱里活着走出来的吗？”
此话一出，不仅爹娘亲戚们非常好奇，就连门外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也高高竖起了耳朵。
“你们听说过郡城里掌管祭祀宗教，驱鬼灭妖等等事情的六品神官公羊洵大人吗？”韩冈故作得意的卖着关子，大声说道。
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在西江郡，神道教六品神官公羊洵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那可是与郡守平起平坐，在西江城呼风唤雨的绝顶人物。
老百姓们可能不知道郡守大人的名讳，但绝不会不知道公羊洵的大名。
每年的大小神诞日庆典和一年中最重要的万神节，可都是公羊洵大人亲自主持的。
因此根本不用别人回答，韩冈的声音又悄然大了一分:“昨天公羊神官大人亲自去死狱里超度亡魂。当时——”
这时，韩冈声音陡然大了十几分贝，一句话让所有人听的清清楚楚。
“当时——公羊神官大人一眼就相中了我，说我天生资质不凡，是一个修道祭神的好苗子。
他老人家听说我被误抓后，当即去了郡守大人那里。第二天我就被放了出来。并且公羊神官大人...不，师尊大人亲自派人来接我，后来还收我为记名弟子。”
“呶，我的身份银牌还在这里呢！还有师尊赐下的神灵画像。”
韩冈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块圆形的银色令牌。
这块令牌边缘上布满了无数精美纹路，正面中心是一尊栩栩如生的六臂凶神图案，背面中心刻着“神道”二个大字。
韩冈右手高举令牌，“骄傲”的对外人，对亲人展示着这面身份银牌。
这下全场人都轰动了。令牌为证，韩家二小子看来是真的被公羊大人收为弟子了。
当天下午，‘韩家祖坟冒青烟了，他家二小子走大运被公羊大人收为弟子了’等等类似消息，迅速在城西这一片贫民窟里不胫而走。
随后几个月里，在城西这片地界上，无论大街小巷，总有一帮穷极无聊的闲人津津乐道的讨论着那位幸运儿。
这在娱乐匮乏之极，生活沉闷如同一潭死水的城西，俨然多了一件让人津津乐道，经久不衰的传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