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昆仑国篇·执念
没等萧兖说话，旁边的韩明沙便道：“丞相这是在威胁我们包庇谋逆之……啊！”
翎夭甩了甩袖子，将半截舌头丢在地上：“韩将军莫不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萧兖惊惧万分：“你怎么敢……”
翎夭转身带着殷孚离开城楼。
马车上，翎夭对殷孚说：“明日我会颁布一道帝令，以殿下管束无方为由将殿下贬至燕城，那里是谢家的地盘，是最安全的地方。”
殷孚凄苦道：“丞相是要我当缩头乌龟躲起来吗？”
“是韬光养晦。萧兖狠毒在殿下与我之上。如果殿下不先藏匿起来，那么下场就会和谢傅一样，到时死后还要被他扣个谋反的帽子，载入史册身背骂名，那谢傅今日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殷孚靠在车上，闭上眼，神情痛苦。
翎夭看了他一眼，道：“殿下心脉受损，到燕城后要静养，有朝一日才能回到天域城，我会为殿下处置妥当。希望殿下不要辜负我们的期望，让昆仑国百姓安居乐业，让天下苍生不再颠沛流离，忍受战乱和饥荒。这是殿下的抱负，实现它才是对牺牲的人的最好慰藉。”
殷孚自嘲道：“百姓，苍生……我连谢傅都保不住还保什么天下，百姓？还实现什么……狗屁抱负……”
“我知道殿下现在内心极其痛苦，但我信殿下将来会是个良君。同时，萧兖一事也该让殿下不要再对你们的兄弟情抱有期望。”翎夭叹息，“我也真正认识到，人坏起来可以到什么地步，手足相残，滥杀无辜，不择手段。但我仍相信我护佑的昆仑国百姓不是这样的凡人。殿下也要相信。”
此时被断了右臂的萧兖，少了舌头的韩明沙正聚在一处商量下一步的计划。翎夭放走燕城大军是他们计划之外的事情。
“我们得改变计划，先放殷孚一马。每次都是这个丞相坏事，先除掉她，再除掉殷闵，最后再动殷孚。”
韩明沙在纸上写字问，殿下打算怎么做。
“你让人把皇后要煮那鲛人的事情透露出去，让丞相和殷闵反目，哼，再一个个解决。”
“鲛人抓到没有？”
“臣问过皇后了，已经抓到了，由几个猎妖师设了阵法，关在水牢。”
“你让那几个猎妖师好好看守，鲛人可不是妖，别用他们那套，小心对付。”
韩明沙走后，萧兖看着自己断了的右臂，眼神阴毒可怖，他自言自语道：“你们不是深受百姓爱戴吗？那我就让你们看看，你们要护佑的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天域城下了好几日的绵绵雨，那几日一直忙着皇宫里那档子破事，楚棠觉得越发洞悉人心越发觉得这人间无聊至极。
她见满庭芳也没什么事，便溜达着往花间酒肆去了。
现在是晚上，准确说，那是棺材铺。
楚棠进去的时候，里面连个打盹的人都没有，她寻着去了后院。
后院也没有人，长廊上点着几盏灯，其余屋子全是黑灯瞎火。
“楚姑娘，好久不见了。”
这是白无常的声音。
楚棠回过头，白无常摇着他的纸扇子朝她笑，他身后依旧板着脸的黑无常手里拿着拘魂链，她就问：“二位这是出活去了？”
白无常点头：“楚姑娘自己找地坐，我们要把这只鬼带去给大人审判。”
楚棠侧身让他们过去，扫了一眼被拘魂链锁着的那只鬼。
她看清楚那只鬼后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谢傅？！”
一直低头的谢傅抬起头来，看见楚棠也是一脸惊讶：“你看得见我？”
楚棠懒得和他解释自己的身份，绕着他看了一圈：“不会吧？我不过在满庭芳多睡了一日，你怎么就死了？你不是回燕城了吗？”
谢傅说：“看来你的消息不是很灵通嘛。”他转头对黑白无常说，“二位大哥容我几分钟，我跟故人说几句话。”
白无常见两人认识，便网开一面，放长了链子，让谢傅可以自由活动。
谢傅拨开脸上乱蓬蓬的头发，凑到楚棠跟前，指着自己眉心：“看见没？韩明沙那个王八羔子射的，要不是有蛊虫牵制，老子能把他们脑袋砍下来。”
“可是你死了。”
“唉，是啊。我可是发了誓的，要宰了萧兖，结果我先死了，真是丢死人了。”
谢傅想坐下来，结果发现屁股压根落不到那石墩子上，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他问楚棠：“殿下……还好吧？”
楚棠两手一摊：“我刚刚才知道你死了，你说我上哪知道你家殿下如何。”她想了想又说，“不过，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不好。”
谢傅回头看了一眼黑白无常，悄悄对楚棠说：“你是不是跟那黑白脸认识？帮帮我。我不想入轮回道。我要留下，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你不就是想杀了萧兖吗？”楚棠毫不留情道，“不可以。你已经死了，不属于人间，也不能插手人间的事情，要是你以鬼身犯下人命你会成为恶鬼，被阴司通缉。”
谢傅摆摆手，一只手叉腰：“无所谓了，你就帮我这个小忙。”
“谢将军。这是小忙？我可没那么本事能左右阴司的规矩。”
黑白无常把谢傅带到司行面前，司行照例拿出了往生簿，楚棠这次可以站在他后面光明正大的看了，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能拿到手。
看来还是得先打感情牌，只要司行开始对她有了感情，肯定不会舍得她死，到时候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达到目的。
司行很显然也不会为谢傅破例，谢傅也哀求了好半天，司行还是没有答应，非常的铁面无私。
谢傅被白无常收进了他的白纸伞里，等明晚子时送回阴司轮回道。
晚上，楚棠偷偷溜进白无常的房间，她看见那把纸伞就放在白无常床边。她抱起伞，深吸一口气，想要打开伞把谢傅放出来。
“你打不开的。”司行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吓了她一跳，差点叫出声来。
“为什么要帮他？”
楚棠说：“我还算了解谢傅。他虽然明面上瞧着漫不经心的，但是脾气死倔，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出来。再说了，谢傅在人间的凡事未了，就算到了阴司也未必肯乖乖入轮回道。”
如果谢傅执念过深，又无法解脱，最后只会变成恶鬼，那时候可就没有回旋余地了。虽然她与谢傅交情不深，但是还是很欣赏他这个人的，所以为了避免他变成恶鬼到时候再祸害人间，还不如这个时候先行动。
可是，现在被司行发现了。楚棠就知道自己不该抱什么侥幸心理，以为司行不会发觉。
司行把她手里的伞拿过来，捏了一道口诀，然后慢慢撑开了伞。
谢傅的灵飘了出来，他一看有机会可以走，就要往外跑。
楚棠连忙使出银弦，拴住谢傅的手脚：“跑什么？放你出来可不是让你去杀人的。”
司行对楚棠道：“我把他交给你，你要好好管住他，只要不伤人命，你怎么渡化都好。渡好了交回阴司。”
楚棠一脸感动：“多谢大人。大人真是个好神。”
司行点点头，转身消失在房中。
楚棠把谢傅拖回了满庭芳，谢傅一路上都在嚎叫，求爷爷告奶奶的要楚棠放了他。
“你放了我，我保证不会去找萧兖。我就去看看殿下都不行？”
“不行。”楚棠一拳打到谢傅脸上，谢傅连忙闭眼，结果却没有感觉到疼痛，睁眼一看，楚棠的手穿过了他的身体。
“再次提醒你，谢傅。你已经死了。你现在要听我的。萧兖你不能杀。”
谢傅嘲弄一笑：“没想到，在阴司恶人也会被保护，怪不得命长。楚棠，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我活着的时候他杀了我，我死了却不能报仇雪恨，还要喝下什么可笑的孟婆汤，把这些仇恨忘干净，现在我要杀他却不能，否则会变成恶鬼……哈哈哈……简直可笑……这世间之事到底是个什么理……”
“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我还是不能让你这么做。我的职责就是渡化你。”
谢傅仰头大笑：“你要渡化我？我现在就想杀了萧兖，既然我不能杀，那你帮我杀，我的执念也就没有了。我会乖乖入阴司。”
“所以在你心里，萧兖比殿下还要重要？让你不惜放弃轮回转世，也要冒这个险。”
“你想说什么？”谢傅的眉心开始出现了一团红色的鬼气，而且越来越浓，他的眼神也变得阴沉起来。
“我觉得你的执念不在萧兖。在殷孚。你放不下他，杀萧兖也是因为他。所以，如果我让你看到燕王殿下安然无恙，你是不是就能乖乖去阴司。”
谢傅沉默良久，楚棠看着他眉心间的红气慢慢消退，松了一口气。
“我答应你不杀萧兖。但是我要待在殿下身边。”
“你已经死了谢傅。就算你待在他身边他也无法感知你的存在。”楚棠继续道，“而且，你长时间不入轮回道，滞留人间的话会变成孤魂野鬼。再也无法转世，那么你跟殷孚也就没有下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