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道心
联合招生开始的第三日清晨,齐连再度坐到了他应该在的位置上,但是却失去了平时那股子一切尽在掌握的闲适气度,眉宇间满是忧愁意味。
昨天一切事情结束之后,齐连翻看了邢头的记忆,让齐连确定了栖霞剑派的的确确一直在从此处进购血魂丹,并且一直有一部分血魂丹流向了另一个未知的方向。
这些当然不会让齐连觉得困惑,真正让他陷入思考的是这位邢头的整个人生。
他原名邢宾,父亲是上一任邢头,而母亲则在生下了他之后就立刻被当成原料送去制作了血魂丹。
在他的父亲寿元耗尽之后他继承了邢头这一称号,而就职仪式便是亲手将他被无生魂大阵锁住魂魄的父亲的身体推进鼎炉之中。
齐连能够清楚地看到,那一刻的邢头心中甚至没有一丝波动,仿佛被他推下去的不是他的父亲、甚至不是一个生物,只是一块无知无觉的木头罢了。
自小生长在那座地下空间里的邢宾心中没有善恶、没有感情、没有人性,一切人类应该拥有的东西在他心中都全不存在,正因为如此,他心中对于自己所作的事情完全没有任何罪恶感和负疚感,但正因为这样,让旁观了他整个记忆的齐连更加觉得恐怖和恶心,并且生出了更多的感慨和感悟来。
除此之外,关于那座地下工厂还有很多谜团都没有揭开,比如谁才是工厂的幕后黑手。
在包括邢头在内的所有人的记忆当中,都有一些记忆被抹掉了,那就是幕后黑手曾经存在过的证据,但是却没办法指向其身份信息,被欲望魔宫裹挟着的工厂之中的人最多还有三个月的寿命,如果到了那时候还没有新的消息,那么也将意味着这条线索将会永久断绝。
摇摇头将这些念头抛出脑海,向着身旁的吕晗芝点头示意,后者敲响身边的铜磬,很快一个生得精灵可爱的女孩便走了进来。
进得门来她先是冲着齐连和吕晗芝行礼,待得起身之后就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齐连,煞是可爱。
如此可爱的孩子,任谁见了都会心生怜爱之意,齐连也不例外,他微微一笑问到:“小姑娘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我叫妍妍,武妍妍,今年九岁。”
“啊,武妍妍,那你今天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呀。”
“我不知道呀,我母亲叫我来,我便来了。”
吕晗芝在一旁不由得微微摇头,心说可惜了,这孩子天真烂漫,唯独却不是个修行的苗子,这句话出口,别说是血骨魔宗,便是稍微有些基业的大宗怕是都不会将其收入门下。
齐连却并未如她预想的一样开口赶人,而是继续问到:“那你平时都会做些什么?”
武妍妍搓着自己的手掌:“平时就是按照母亲要求的,每天去学堂上学、然后回家学女红啊,我母亲说女孩子一定要识字才不会被骗,学好了女红将来才好找个好人家。”
“那你自己喜欢做这些么?”
那姑娘极其委屈地瘪了瘪嘴:“不喜欢,我喜欢和小朋友一起出去玩,但是母亲总是不让;我还喜欢养小狗,但是上次捡回家里一只,又被她送人了。”
吕晗芝在一旁看得有趣,她只觉得是今天齐连童心大发,想多逗逗这个女孩,让她不要因为没有被选上就伤心难过。
没想到齐连摇头轻笑,开口问到:“那你可愿意做我的学生?”
武妍妍开口说到:“好呀。”
齐连呵呵一笑:“为什么答应得如此之快。”
“母亲说只要成了你的学生,就不用再每天受她管束,也不必每日都要做女红了,而且这里还有好多小朋友能和我一起玩。”
齐连点点头,对身边人说到:“吕道友,麻烦你把她的名字誊录上去,让后着人去把她母亲请进来,让她与孩子道个别。”
等一切都处理好了,吕晗芝不由得开口问到:“齐道友,我看你之前遇到的人,对答稍有不如意便要赶人出去,为何今日这女孩言语之中没有丝毫向道之意,你却依然要收她为徒呢。”
齐连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开口问到:“你看这两日来的富家子弟,最多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却是无论什么问题都能够对答如流,说起修行之事也是有板有眼,仿佛一个个都是修行种子,为何我一个都没有收下?”
吕晗芝略加斟酌之后开口说到:“因为那些孩子早已经对于修行有了定见,一个个又颇有天资,必然会对自己的想法自信自傲,未必能够听进去相关教导,想要扭转过来要费上极大功夫,还未必能够见得成效。”
“不错,可是他们心中的定见又是从何而来?”
“无外乎是父母兄弟多有修行之人,耳濡目染、言传身教罢了。”
“正是如此,耳濡目染,言传身教。”
说着齐连一声慨叹:“人是一种极容易被环境所影响的生灵,而孩童尤其如此。真界修行者众,绝大部分都是蝇营狗苟之辈,包括现在别院之外的千万修行者,恐怕多是如此,在此等环境耳融目染之下生出的所谓向道之心,究竟指向何方?是为权力、为财富、为名声多些,还是为了修行本身多些?”
“人心最难改,即便是修行的方法可以矫正,可是这对于修行的看法又如何去矫正?这才是我不愿意收那些富家宗门子弟的原因所在。”
“反倒是武妍妍这种从未接触过修行之人,有我等言传身教,才好让她在修行之路上不至于长偏了心思。”
此时,吕晗芝身上忽然传出一股莫大的吸力,周遭天地元气源源不断地向她体内汇聚,天空之上云分七彩,如同漏斗一样垂天而下。
只见她面露微笑欠首行礼:“不想道友今日一番言语,竟是让我道心又澄澈一层,心血来潮行将突破,怕是难以继续侍奉左右,他日待我破关而出,再向道友道罪。”
话音未落,只见她架起遁光,转眼便消失不见。
遁光卷起的风扰动了门口纱帘,那之后白子义正怔怔站在那里,眼中满是纠结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