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森林

我们从一条隐秘狭窄的通道进入了森林。

我艰难地爬出洞口，已经累得再也没有一丝力气爬起来。抬头看天，只能从古意森然的树冠缝隙里看到一点白亮，意味着现在还是白天。森林里升起了氤氲雾气，这里与世隔绝，四周悄无声息。震耳欲聋的瀑布声几乎听不见，仿佛穿越时空，来到远古时代。

琉璃走几步，停下来回头看我一眼，于是我只得咬牙爬起来跟上去。我想，如果没有它，我一定不能走进这片森林，即使费尽千辛万苦进来了，也肯定走不出去。

灌木丛生。眼前所见的这片森林，如不是身临其境，真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仿佛是一场流连在童话里的梦境，亦或是迷失在远古时代的幻觉，这里无人问津、与世隔绝，甚至觉得，它不曾出现在地球的任何一个角落，没有被任何人类入侵、任何科学仪器探测。

抬头观望那些高耸巍峨的古树，因为雨水的长期浸淫，不见天日，散发出古老腐朽的味道。每一根树枝都非常坚实粗壮，缠绕着青绿色的苔藓，年代看起来亘古久远。一棵棵大树繁密昌盛、遮天蔽日，仿佛最古老的守陵人，将这片地域重重包围，成为幽暗隐秘的坟墓。

琉璃不动声色地站在我的对面。黑色的森林在它的背后仿佛一处潜伏着危险的洞穴，深入之后不知归途。寂静中突然听到呼呼的风声，似乎一场大雨就要来临。森林发出深沉浑厚的呼吸，如同一只即将苏醒的猛兽，让我想起了关于泷泽的传说。

我非常害怕，一动不动注视着森林深处。时空仿若凝固了一般。突然，眼前出现了一道奇景，如同爱丽丝梦游的仙境，亦仿佛《千与千寻》里的奇妙世界，幽幽绿光从森林深处漂浮而来，像极了琉璃的眼睛。我深吸一口气，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催促，但我却挪不开脚步……直到琉璃窜入灌木丛深处，我才反应过来。而这时，那些绿光迎面而来，慢慢散开，环绕在我的身边。

这些绿光来自萤火虫，无数萤火虫带着光亮自森林深处飞来，栖息在树枝和草丛中。一些萤火虫停在我的头发和裙子上，静静地散发着绿光。此时的我仿佛闯入森林深处的精灵，看着面前出现的幻景，忍不住想，就算此刻死在这里，我也是甘愿的。

琉璃已经不知所踪。森林如同匍匐沉睡的野兽，也许它就是远古时代蛟龙的化身，正凝聚着危险和野性的力量，发出潮水般的喘息。没多久，萤火虫从我的身边飞走，一道闪电掠过沉寂的天空，终年沉寂黑暗的森林露出了隐藏的面目，古老的杉树和苍柏，一棵一棵寂然挺立，仿佛注定以同样的姿态灭绝。

雨水无声落下，森林里的雾气更重了。白光没有持续多久就灭了，森林恢复以往的黑暗沉静。茫茫黑夜和腾腾白雾，永远不会终止。几十亿年后，我们生存的地方也许将不复存在，森林、古树、植被、海洋……万物侵噬，黑夜将替代白昼，引领潮汐，我们面临吞噬、毁灭、绝望与逃亡，自然不断循环的规律创造更替万变的世界，赋予冒险探索的生命。但时光，如沙流逝，万物为土，终归于尘埃。

琉璃回来了。它的身后，是一只与森林的颜色融为一体的飞鸟，嘴很长，眼睛与翅膀都是绿色的，散发着荧光。

鸟儿从琉璃的头顶飞过，停落在一棵古树的树干上。它静静地凝视着我，开口说道：“你好，我的名字叫爱丽丝。你可以称呼我美人，或者爱丽丝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