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鹿远

北之以北，晨露微霜。

他想起了故乡。

总是试图凭借一种直觉去接近度过的年岁中贫瘠的回忆，源于对时间流逝的敬畏，开始以一种思考的姿态去汲取曾经的过与失……他是一个没有根的孩子。

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该去往何处。在北方生活了十年，曾经，他错觉般地以为自己就是这片土地上的人，有家人、有朋友、有萍水相逢的陌路人。他们在他单薄微弱的生命中构建一个盛大磅礴的世界，亦如北方灰白的天空，无限广阔辽远，令他固执地相信这种接近本质的触觉，如同这片厚重的土地在烈日灼烧下的干涸裂纹，碎落的剥蚀中记录了生命太多的坚强与不屈。

他记得第一次睁开眼，漫天遍野的苍黄侵入视线，充满厚重的质朴。列车穿越谷地，铁轨两旁不断浮现低矮破旧的房屋，站台上嬉戏的孩子目送呼啸而过的列车，寒风凛冽中静默站立的姿态，如同一张完美的特写，记录下这片土地的延续。

这列在高原上奔驰的列车带他驶入从未到达的陌生地域，连同村庄、山峦以及连绵起伏的麦地。荒野上新生的野草在风中乱舞，北风吹过流逝的岁月，残留的印迹伴随飞驰的列车，穿越亿万光年，穿越北方忧郁的城，轰鸣着随远去的季风一同消逝在时空的漩涡里。

他被当作孤儿辗转被一对艺术家夫妇收养，他们教他绘画、钢琴，他却唯独喜欢吹笛子。

他说，我想我没有能力用自己的笔描绘出那种苍凉磅礴的气势，也没有办法刻画一株野草的姿态，那是属于一个地域的色彩，是无法脱离本土的印象和决然的前行。那些未曾返青的田野上枯萎的秸秆，像是一个个孤苦的旅人，寻找着回去的路。

那是她第一次见他。她还记得，他穿着一件白衬衫，像《坏孩子的天空》里的十八岁少年，俊秀、挺拔，如山涧的青松，阳光之下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光。

也许正是应了那句：“只是那天阳光很好，你穿了一件我爱的白衬衫。”

你好，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