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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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寻香

四月份的天气,盛夏未至,暮春刚去,说冷不冷,说热不热,正是一片好光景。

秦砚之穿过定国公府的走廊,手里拿了串色泽鲜艳的冰糖葫芦,也不要婢女引路,径直走过前院。

他生得一副好模样,皮肤说不上白净,也算不得黑,瑞凤眼里波光流转,带着浅浅的笑意,明明是战场上浴血厮杀的武将,迎面却给人一股子的儒雅气息,引得从他身边的姑娘们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秦砚之匆匆拐进了一处院子,两位小厮还在加固角落里那棵树上搭起的秋千,一两个小丫鬟低头在侍弄院子里的花草,对他的出现毫不见怪,正在清扫的婢女放下扫帚,小跑过来福身行礼,将他往屋子里带。

门口守着的婢女熟练地为他撩起帘子,秦砚之在门口唤了两声,不得回应,提步进了屋子,正遇上神色有些紧张,急着向门口走来的姑娘。

迎秋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了步子,颇为心虚:“王,王爷……”

秦砚之瞧见她这副模样,眉眼一沉,环视一圈,果然不见第二人的身影,桌上摆着的托盘里还放着两套男装,叠得整整齐齐,他粗略扫视一眼,觉得衣襟处绣着的纹路眼熟,大概是沈风还穿过的衣裳被人偷偷拿了过来:“阿软又去哪了?”

迎秋轻轻咬了咬下嘴唇,想着沈云归要去的地方,放心不下,纠结片刻,含糊道:“昨日二姑娘回来了。”

二姑娘。

信平侯世子杜献的夫人。

秦砚之眉头微蹙:“她去找杜献了?”将手中的糖葫芦放在托盘旁,他轻微触了触盘里的衣裳:“还换了身男装,可知去的什么地方?”

迎秋更纠结了,她答应过沈云归若是秦砚之来了不向他透露她的行踪,可又实在放心不下,一咬牙:“寻,寻香楼……”

“!”

秦砚之的目光顿时凌厉,当即掀了门帘往外走,迎秋这才松了口气,揽星间鱼龙混杂,秦砚之去了,她多少能放心一点。

.

徐年刚刚踏上寻香楼的二楼,此起彼伏的尖叫与咒骂便立即响起。

徐年眉头一皱,不详的预感登时从心底蔓延,迫使他加快脚步往原本与杜献约定好的房间去。

“杜献!出......”什么事了.....

顾不得因为骚乱而神色慌张跟在他身后的老鸨,徐年猛地推开房门,直接对上一双清棱棱的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过于秀气的,穿着极不合身的衣裳,又有些眼熟的男子。

说是眼熟,徐年又实在想不起他是在哪里见过这位小公子,他低头,瞥见小公子手中拿了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白色小瓶。

“拦住他!帮我拦住他!”

怔愣间,杜献带着痛苦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徐年下意识擒住小公子的手腕,抬头去看杜献的状况。

他似乎遭受了什么,此时正痛苦的捂住眼睛,带在身边的小厮一面不知所措为他倒来清水,一面白了脸色。

但屋子里并没有多少人,杜献摸出了些徐年的脾性,一般请了他的时候,屋子里都不会有太多的人。

刚才门外的骚乱,与屋子这情形没有关系。

“放手!”

沈云归怔愣片刻,手腕用力,从徐年的手中挣脱出来,拉开小瓶的封口。

“死人了!”

还不等沈云归将手中的东西往拦路虎的脸上撒去,有人突然高声大喊,门外骚乱更甚,徐年也顾不得仍旧面色痛苦的杜献,慌忙向外走去。

没了拦路的人,沈云归立即转身,将手中的瓷瓶往痛苦眯着眼的杜献面前一丢,吓得他当即从椅子上弹起,一边捂着脸,一边指着门口的身影。

“你你你你......”

“我什么我!”沈云归狠狠瞪他一眼,咬牙向想要上前捉她的小厮挥了挥拳头,成功将人吓退半步,“你们杜家再敢欺负人,我便天天往你眼里洒这东西,让你也尝尝双眼日日红肿的滋味!”

不等里面的人再怒骂出声,沈云归一转身,提着有些过长的衣裙下摆小跑出了门。

寻香楼里出事的地方离杜献这间房不远,沈云归想要下楼离开,就需得经过那间大门敞开的屋子。

或许是因为害怕,屋子里只有徐年一人,门口也没围上什么人,只有两个大汉守着,等着供屋里人的差遣,老鸨不断安抚着楼里惊慌失措的姑娘小倌与客人。

沈云归停下了原本要离开的步子,站的不远,能清楚地看见屋子里的情况。

徐年手里握了块令牌,她看着有些眼熟,应该是他能进去的原因。

窗户大开着,屋里应该有过打斗,一片混乱,徐年脚下,躺着位衣衫不整的中年男子,不知出了什么事,血流了一地。

沈云归还没来得及再仔细观望两眼,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寒颤,莫名觉得周身一阵凉意。

“阿软。”

干净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沈云归顿时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糟了!

沈云归大惊,还没来得及回头,好不容易从徐年那里挣脱出来的手腕再次被人紧紧攥住。

“砚,砚之......”

沈云归心虚转身,瞬间堆出个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观望秦砚之的脸色,又腾出只手牵住他的衣角,微微晃了晃:“砚之,我错了。”

秦砚之明显面色不善,但他跟在沈云归后面为她收拾烂摊子的时候多了去了,向来对她没脾气,对她这般模样更是束手无策,稍稍叹了口气,眉目间的凝重稍稍缓和:“没事就好。”

沈云归连忙点头,眉眼弯弯:“你放心,我再不来这地方了。”

秦砚之撒开制住她的手:“对我保证有什么用,想想回去怎么与国公交代吧,杜献势必是要向沈府告状,一通下来,免不了跪祠堂的。”

“那有什么。”沈云归活动活动了方才被攥得有些紧的手腕,毫不在意道,“能教训杜献,跪祠堂又何妨。”

秦砚之摇头,将她护在身旁,将目光投向屋里。

正巧,徐年也刚好从思绪出来,看见站在沈云归身边的秦砚之,面色一喜,犹如看见了救星,大步过来:“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