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妙哉妙哉
简单沟通了之后顾黎知晓了持剑人的名字，他自称“雾鸦”，不过顾黎也见怪不怪，毕竟谁也不会闲着没事把自己真名说出去，他还自称顾慎之呢……
当晚，三人都留宿客栈。
雾鸦自己钻进客房。
惠忍就大方很多，他直接在楼下大厅里找了个干净的角落打坐修炼。
而顾黎则是习惯性往高处爬，他来到客栈屋面上，顶着皎洁月光开始研究雾鸦给他的半卷剑法。
雾鸦的剑法顾黎是见过的，在大漠中如果没有他这一手出神入化的闪斩，估计整个车队都要被黑影众杀光，甚至都用不着嗟怨鬼出手了，可见此剑法之强大。
然而顾黎并非剑修，他能使出其中几成力量，他自己也不晓得。
……
次日清晨三人一同出城。
这一次，由惠忍算出大漠内嗟怨之气最深重的大致位置，三人径直而去。
等他们逐渐靠近目标位置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在泛着淡淡的暗紫色的光，目光所及之处的荒漠上有一缕缕紫色烟雾缭绕着，连天宇上的阳光都被染成了紫色。
一踏入这片区域，雾鸦就开始往自己身上贴赤业纸，然而即使是高品质的赤业纸也撑不到一刻钟就自动焚烧为灰烬。惠忍也早早在颂念着佛经，以此对抗此处的嗟怨之力。
唯独顾黎从头到尾都没有感觉到丝毫不适。
他身上的黑纹有一丝丝蠕动的迹象，但没有彻底显形，也没有引动气海的死水之力，就这样暴露在嗟怨之力下却没有任何问题。
这让惠忍啧啧称奇。
……
寻找了将近一天。
往前深入行进一段距离之后，顾黎发现路上有一具尸体。
雾鸦上前查看了一番：“无致命外伤，尸体还新鲜，是死于嗟怨之气侵蚀的路人。”
“有这么邪乎么……”顾黎嘀咕了一下。
他是真的没有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施主若不是修有什么特殊功法，肯定就是天生奇异了。”惠忍淡淡说道。
顾黎摆摆手，不打算在这话题上纠缠过多：“话说我们走了这么久了，那大家伙怎么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咚咚！”
什么叫乌鸦嘴，这就叫乌鸦嘴。
顾黎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前方就开始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嗯……”顾黎眯起眼睛，他在自己的神念视角内已经“看”到了那个高大威猛的影子。
壮汉身上已再无半分生气，缠绕着的是无尽的嗟怨死气，他的皮肤已经变成得苍白，身上还沾着一些残破的业纸，那是最开始他被附体的时候雾鸦攻击他的时候留下来的。
嗟怨鬼此时已经彻底侵占了壮汉的躯壳，它非人非鬼，却有着人鬼都不具备的强大力量。
在顾黎他们发现嗟怨鬼的时候，嗟怨鬼也察觉到了他们三人的存在。
隔着老远，顾黎就感觉到那双紫色的眼瞳在死死地盯着己方这边三人了。
……
慧忍看了一眼远处天边的太阳：“阿弥陀佛，距夕阳西下还有两刻钟，若是天黑了，嗟怨鬼的力量会比现在更强。”
“那还愣着干什么？”
雾鸦瞥了顾黎和慧忍一眼，催促他们动手。
慧忍倒不含糊，他轻转了一下手掌，接着手心上出现一枚小巧的铃铛，不过很快这铃铛就幻化成一口两丈高的大佛钟。
“咚~~~~”
佛钟发出的嗡鸣将周围荒漠上的黄沙都掀了起来。
紧随其后响起的是念诵佛经的呢喃神，虽然仅仅只是慧忍一人在诵经，但那声音落入人耳当中却像是有无数僧人环绕此处一般，无数经文叠加在一起传来，莫说是那嗟怨鬼了，顾黎听着都脑壳疼。
“嗷！！！！”
远处，嗟怨鬼抱着自己的头颅嘶吼了起来。
佛经和钟鸣对它似乎有着极强的克制之力。
但，这并不足以彻底压制住它。
而更像是激怒了它……
嗟怨鬼从黄沙当中拽出那柄原属于壮汉的大锤，整个犹如小山一般的巨大身躯就这样一跃几十丈，由上而下朝着顾黎这边三人砸了下来。
顾黎的半张脸里面蔓延出黑纹，准备避开。
然而慧忍却稳如泰山地站在原地，只见他伸出手轻拍了一下自己身前的佛钟。
那沉甸甸地黑色佛钟骤然焕发出刺眼的金光，一层肉眼可见的巨大光纹荡漾开来。
大锤和钟纹碰撞到一起。
顿时钟鸣大作。
恐怖的轰鸣直接将嗟怨鬼撞了回去。
而就在对方后撤的一瞬间，一道黑色的影子越过佛钟，雾鸦一脚踏在佛钟上高高跃起，随后是漫天的赤业纸散开。
嗡！！！
业火冲天。
所有的赤业纸一瞬间烧了起来。
炙热的焚烧之力附着到雾鸦的剑刃上。
嗖！
嗖嗖！
他的身影在空中三度回旋。
剑刃上闪出三道带着火光的强悍剑气叠加到一起，碾向嗟怨鬼。
……
“嗯~”顾黎蹲在旁边看着这眼熟的剑势，脑子里浮现出昨夜翻阅过的雾鸦的剑法。
“那这就是附雪舞？不过为什么附的不是雪而是业火……”
咣！！！
顾黎厚着脸皮在旁边观摩，而雾鸦这边，三道灼热的剑舞之气已经在地面上斩出深深的沟壑。
即使嗟怨鬼用那只大锤挡住了剑气，但业火之力直接烧红了大锤，穿透过后直接在它胸口上灼出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嗷呜！！！！”
怨鬼嘶鸣。
它胸口的伤痕内涌出紫色的烟雾。
那些就是此前雾鸦对顾黎所说的嗟怨之气。
怨气缠绕在它的大锤上。
嗟怨鬼踏步上前，提捶便砸在地面上。
顿时，一整狂暴的大风肆虐开来。
顾黎感觉到自己的双腿瞬间变得沉重了起来，似乎踩在了泥潭当中一样。
而那大风带着紫色光纹荡漾了开来，距离嗟怨鬼最近的雾鸦连忙催动自己身上的赤业纸焚烧起来，以业火对抗那足以迷乱人心智的怨气。
一瞬间，雾鸦整个人都沐浴在火光当中。
另一边，慧忍可不像顾黎这样拿了好处却赖着不干活。
业火虽然可以护住雾鸦抵抗嗟怨之气，可到底雾鸦也是个人，人哪能顶得住浑身大火这么一顿烧。
只见慧忍单手拎起巨大佛钟大步上前，裹挟着恢弘的佛光就朝着嗟怨鬼撞了过去！
噹！！！
又是结结实实的一顿硬碰硬。
大锤和佛钟对撞，炸响起的恐怖嗡鸣声，在荒漠上掀起了龙卷风。
黄沙都快把所有人都埋起来了。
而此时，嗟怨鬼的气势却在不断地增强。
力量疯狂肆虐的同时，它的躯体开始撕裂。
无数的狰狞骨刺穿体而出，由原先的人形逐渐变得面目全非，彻底化作一头鬼怪。
在它腋下，两只骨刺嶙峋的手臂衍生了出来，而肩膀之上还长出来一个小号的脑袋，那脑袋上是一张模糊的哭丧的孩童脸庞，一直在嚎叫着，令人毛骨悚然。
……
“呐这才有一点怨鬼的意思了。”
顾黎抱着雷藤弓，嘴里嘀咕着。
他一直游走在战场的边缘区域，可能连嗟怨鬼都忽视了他的存在。
……
四臂膀双头颅，嗟怨鬼和慧忍疯狂对轰。
紫色大锤和佛钟你来我往谁也不愿后撤。
但是看得出来，彻底释放开嗟怨之力的怨鬼并不是慧忍一个人能够搞定的，慧忍身上的佛光在嗟怨之气的侵蚀之下，开始变得暗淡了起来。
雾鸦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
他不敢扑灭身上的焚烧着的业火，就这般任由火光覆盖着自己，提起长剑又冲进了前方的狂风之中。
……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顾黎自言自语嘀咕着，他双眼死死盯着雾鸦，嘴里叨念道：“斩秋，来一手斩秋就可以收尾了。”
这是顾黎记住的属于雾鸦的祖派剑法当中的一式。
在顾黎嘀咕的同时，雾鸦也如他所愿。
他整个人前冲的时候，身影化作虚幻，以极快的速度穿刺过嗟怨鬼所在位置之后，出现在大后方。
然后是干脆利落的收剑入鞘。
最后剑锋咔嚓一声没入剑鞘的瞬间，嗟怨鬼的周身出现无数道剑影，视野之内的一切仿佛都被斩成了纷飞的落叶，尽数化成碎屑。
剑气嘶鸣。
雾鸦的剑锋入鞘之后，那剑气才疯狂地斩过嗟怨鬼的身躯。
对方的躯体外部被撕扯得支离破碎，那属于壮汉血肉被斩成碎片，剩下的是一个彻底化作鬼物的嗟怨魂的本体。
但这并不足以致命，只是撕开了嗟怨鬼的强大防守。
不过顾黎等的就是这一刻！
噹！！！！
惠忍抓住了机会，放开所有护体的佛光，笼罩住踉跄的嗟怨鬼。
而此时，顾黎的身影已经悄然出现在嗟怨鬼的身后。
他身上已然覆盖着浓密的黑色烟雾，体表的无数符文在蠕动着。
手中雷藤弓的一端钉入地面，顾黎拽住弓的另一端，撤步拉弓！
那看起来坚硬入烧火棍的雷藤在这一刻真的被他用巨力扯成了弯曲的形状。
此时，雷藤弓被顾黎握住的那一段凝聚出了刺眼的雷光！
下一瞬，顾黎松手，这无弦无矢的弓裹挟着金色雷光敲击在了嗟怨鬼的脊柱上！
咔嚓！
咣！！！！
雷鸣在所有人耳畔炸响。
周围的一切嗟怨之气被雷霆一扫而空。
至阳至刚的雷霆之力对所有的冤魂恶鬼意味着湮灭，嗟怨鬼的整个残破身躯瞬间被击碎。
它肩膀上长出来的那个孩童样貌的头颅挣扎着想要逃窜。
但顾黎已经抢先一步，布满死水之力的手掌一把就拽住了那颗脑袋，把它硬生生从残躯里撕扯了出来！
令人头皮发麻的肢体破碎的声音传开。
顾黎就这样捏着嗟怨鬼本体，把它生拉硬拽地剥离开来。
“我看你怎么跑……艾卧槽！”
他半句话都还没说完，那嗟怨鬼的头颅直接一口就咬在他的手腕上！
“痛痛痛痛痛！”
顾黎龇牙咧嘴。
一旁的惠忍暗道不妙，连忙拍开顾黎抓着嗟怨鬼的手掌，接着收回佛钟，用其彻底盖住那嗟怨鬼的本体。
……
“咚咚！咚……”
佛钟在惠忍的手中逐渐缩小。
但里头还是传来嗟怨鬼敲击佛钟的声响。
……
“呼……”顾黎揉着手腕，松了一口气。
而惠忍也是捏了一把汗。
“顾施主大意了，你若被附体，今日恐怕我和雾施主都走脱不掉。”
“多谢大师多谢大师。”顾黎连忙道谢。
他确实是托大了，差点儿阴沟里翻船。
顾黎自己气海之内的死水之力本就不多，他所能够做的就只是寻找最佳的机会予以嗟怨鬼致命一击，根本不可能像雾鸦和惠忍这俩实打实的二阶修士一样从头打到尾，若不是最后惠忍及时出手压制了那小鬼，顾黎说不定真的变成第二个壮汉了。
不过，也只能说雾鸦找对了人。
惠忍的佛钟也许就是用来拘禁这嗟怨鬼的。
“算是有惊无险吧。”
惠忍看着自己手中的佛钟，点了点头，看向顾黎的目光也略微带着一丝敬佩。
他本以为顾黎这个一直缩在后头不敢动手的家伙今日不可能帮得上忙的，但顾黎最后那一瞬间释放出来的力量，惠忍自认是接不住的。
……
以三人之力，压制住了嗟怨鬼，此行算是满载而归。
“雾兄，我等打道回府吧……”
顾黎和惠忍转头看向后方的雾鸦。
但只是转过头来，两人目光都呆滞了那么一瞬。
而后身为出家人的惠忍连忙又转了回去，背过身，口中一顿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倒是顾黎这个没皮没脸的家伙，眨了眨眼睛之后，摸着自己的下巴一顿点头：“嗯~~善哉善哉。”
……
“想死？”
雾鸦的声音打断了顾黎的思绪。
……
之所以他俩如此“失态”，是因为此时的雾鸦……
他……她身上那件厚重的黑色外袍被赤业纸的火烧得精光，连内衬的衣物也烧出了好几个大窟窿，而没了外袍的遮盖之后，此人的身段可谓是相当那啥。
顾黎做梦都想不到，那黑乎乎的大袍下裹着的是这么一副躯体。
雾鸦是个女的？！
……
“把你外衣给我！”
大概是因为身份曝光，雾鸦索性懒得继续用那沙哑的破嗓门说话了，直接用自己原本的声音，呵斥着让顾黎把外衣脱下来给她用。
到底是有几分北漠剑修的洒脱，即使衣不遮体，雾鸦也丝毫没有做作扭捏的姿态，反倒是一幅如果顾黎不给她一幅的话就要提剑上来砍人的模样。
后者当然只能乖乖献上自己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