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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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香水:一个谋杀者的故事(Perfume:The Story of a Murderer)

导演:汤姆·提克威(Tom Tykwer)

编剧:安德鲁·伯金(Andrew Birkin),伯恩德·伊辛格(Bernd Eichinger),汤姆·提克威(Tom Tykwer)

主演:本·威士肖(Ben Whishaw),阿伦·瑞克曼(Alan Rickman),达斯廷·霍夫曼(Dustin Hoffman)

摄影:弗兰克·格瑞比(Frank Griebe)

国家:德国/法国/西班牙

《香水》1985年出版以来连续15周蝉联德国“明镜周刊”畅销书榜的冠军,在“书刊报道”畅销书榜上停留449周,迄今已在全世界发行一千五百万册。原著小说中有着大量对嗅觉及气味的描写,并且“对难以名状之物的传神刻画”正是小说最突出的特征。因而,小说文本中极具“想象”空间的那些细节,如何在以“直观”为特征的影片文本中得到较好地传递,在眼睛与耳朵之外,如何让观众的鼻子成为另一种参与感官,便成为了影片改编者面临的首要难题。据说很多年前电影大师斯坦利·库布里克就因为认为“这是一部无法被搬上大银幕的小说”而谢绝了改编成电影。而作者帕特里克·聚斯金德(Patrick Süskind)似乎对改编其作品也无兴趣,直到德国大牌制作人伯恩德·艾辛格(Bernd Eichinger,《帝国的毁灭》制片)买到此电影改编权。

虽然以改编作品是否忠实于原著来评定其优劣并非客观和明智。然而作为一个从文字衍变而来的影像文本,影片自身很可能暴露出不少叙事及表意上的断裂,最终会影响其观赏乐趣和艺术价值。事实上,原著小说的重点既非“惊悚”也非“爱情”,这其中谋杀并不让人感到阴谋的惊恐,而完整的真正的爱情也并未呈现。小说的题旨无疑要比这些显得更为宏大,且具有一种读解的开放性。“香水”或“香味”已经成为一种符码,一个隐喻,象征着人类精神中的价值、认同和权力。而欲望,则一方面扼杀了人们固有的本真,另一方面却又刺激着人类生存的激情。

对导演来说,改编若要致力于“写事”,使之成为一部扣人心弦的情节剧,那么因为凶手及其所犯罪行在影片一开始就已曝光,便不可能再有悬疑张力和心理期待。如果致力于“写人”,以传记的模式刻画一个具有独特个性和社会价值的个体,那么影片应该关注格雷诺耶的性格衍变过程以及与社会语境之间的影响和关联。但是在影片中,格雷诺耶的内心世界、欲望和动机,都没能透过外表散发出来,我们看到的只是面对世间诸种香气,格雷诺耶那陶醉留连的面部表情和如何杀人、提取香气、制作香水的重复过程。格雷诺耶自身没有任何气味却有着对气味极度敏感的天赋,而在天赋之外一无所有的迷惘与痛苦,这些具有自身冲突的地方以及他内心的爱、同情、社会交流等方面的彼此冲突,都没有被立体地展现。如此以来,影片滑向了单纯“供人猎奇”的危险境地。直到最后格雷诺耶在行刑台上流下眼泪,被表现为是因为想起了和第一位被杀少女的那段所谓的“爱情”,更是自己松动了影片的立意基石。

影片发生于“巴黎”的影片前半段中最为关键的一幕——第一次谋杀,处理得偏于草率。从“轻易地遇见”到“偶然地误杀”,都没能很好地完成“女人香味对他如何产生巨大的吸引力和人生影响”和“他如何走上杀人之路”这些对人物性格建构产生关键作用的情节点,这就无法表达出欲望对人性的双重作用,更遑论传递出原著的在叙事之外的那种独特精神气韵了。此外,格雷诺耶身上的“天使与恶魔”和18世纪巴黎的“繁华与污秽”,具有一种异质同构性。但是影片对此也是缺乏建立起他们之间关联的耐心。“格雷诺耶隐藏在山洞中的日子”这一小说中精华部分,也并未被导演当作与城市段落形成对比来诠释主题的绝好材料。这些都说明,导演对影片内在气韵的把握仅仅停留在最外层。

在写人、叙事上都没法达到小说的高度,导演自然“无奈”地只能尽量以“描绘”为重任,放大电影本体的优越性——画面的逼真还原和视觉震撼。这一点在后半段行刑段落的“众人性爱派对”中达到了顶点,但是导演希望达到的“从肉欲上升到精神”的目的很难通过这一大胆而突兀的处理得到实现。原著身上开放的的诠释空间和丰厚的社会意义也在这种视觉原则下大多被稀释、洗白了。这种以精致甚至是时髦的视听语言掩盖掉深远的人文关怀精神,在导演汤姆·提克威之前的作品里就已经有所表露。对于成长于视听文化大爆炸时代的提克威来说,显然更关心影片中的戏剧成分和影像美感,而忽略对社会现实的剖解。他的成名作《疾走罗拉》更像是个游戏中的主角而不具有现实指涉意义;《天堂》(Heaven,2002)中更没有展现主角的处境、命运和其痛苦来源,远离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原著精神。而这部引起举世瞩目的《香水》如同它的最后一个镜头那样,流出最后一滴芬芳的香水后,剩下的只是那外形雅致而腹内中空的瓶子而已。

(叶航+徐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