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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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车票(Tickets)

导演:埃曼诺·奥尔米(Ermanno Olmi),阿巴斯·基阿罗斯塔米(Abbas Kiarostami),肯·洛奇(Ken Loach)

编剧:埃曼诺·奥尔米,阿巴斯·基阿罗斯塔米,保罗·拉维尔蒂(Paul Laverty)

主演:卡罗·戴尔·皮亚纳(Carlo Delle Piane),瓦伦里娅·布鲁尼·特德斯奇(Valeria Bruni Tedeschi),希尔瓦娜·德桑蒂斯(Silvana De Santis),费里波·特洛雅诺(Filippo Trojano),马丁·考姆普斯顿(Martin Compston),加里·麦伊特兰德(Gary Maitland)

摄影:法比奥·奥尔米(Fabio Olmi),穆罕默德·卡莱里(Mahmoud Kalari),克里斯·门戈斯(Chris Menges)

出品国:英国/意大利伊朗

片长:110分钟

集锦片在20世纪60年代曾有过一个高潮,当时流行的国际联合筹资导致了持续性的集锦片热潮,天才导演纷纷跨越国界一起创作。比较著名的有1963年的《RoGoPaG》(戈达尔、罗西里尼、帕索里尼),两年后的《Paris Vu Par》(戈达尔、鲁什、夏布罗尔、侯麦等人)。对于导演,这是一个清除他们箱底货的机会,那些思想的碎片、无法转换成长片长度的故事梗概都可以借此实现。对于制片人,这是一个很好的方法,他可以只用平常价格的一小部分来获得一群才华横溢的导演。而对于观众,也可以借此向人卖弄文化:这就是真正的艺术电影。三年前,这种形式又复苏了。从反映“9·11”事件的《11′09″01》到最近的《爱神》,集锦片似乎又有复兴的苗头。

《车票》联合了伊朗的基阿罗斯塔米、意大利老导演奥尔米、英国的肯·洛奇。最初,制作方声称这是一部长片,由三个不同作者有效地联合执导。最终,它成为了一部杂集。影片最初的创意来自于奥尔米。他的那个段落充满了不安、混乱、暧昧的气息,快速而有着奇特魅力的剪辑强化了这种氛围。飞机停飞,所有的旅客涌向火车站,警察整装进入火车。操着各种语言、各个阶层的闲杂人等使这辆火车有了一种显而易见的象征意味,镜头强调了空间的拥挤,隐晦地传达了正统西方观念中生存空间受到挤压的焦虑。老生物化学家的白日梦就是在这样的场所里展开的,他的回忆经常和想象搀和在一起,同时他回忆、想象中的动作常常延伸到现实的空间里(通过连贯的动作、视线剪辑,以及像弹钢琴和在笔记本电脑上打字这些相似、暧昧的动作),整个空间处于十分含混的状态。同时,老知识分子“不要/为什么不要一杯开胃酒呢?”这种矛盾的动作言辞也被突出出来。把这种外在的气氛和内在的心理状态联系到一起,是颇有反讽意味的。车厢里那些来自第三世界的面孔在老知识分子面前闪过,他想起了童年时听到的钢琴声。那存在于一个回忆中的逝去时代,总是充满诗意的。在此刻此环境产生这样的幻觉,一方面很自然而然;另一方面,在当前文化融合、冲突加剧、恐怖主义盛行的背景下,这似乎也表现了导演对知识分子的某种揶揄。当然,他想想的核心还是那位会议中遇见的、激起他生命激情的女士。他和她接触的几个瞬间在想象里被反复地编织、重组。如果把这些和最后的那杯牛奶联系起来的话,那么这个段落的结尾是饶有深意的。

而那个始终带墨镜、耳边带着通讯工具的军官明显被脸谱化了,他冷漠的言词、被制服和现代技术工具包裹着的躯体使他近似于现代技术统治的化身了。他喝斥士兵维持秩序,又踢翻了流亡者婴孩的奶瓶,而这群流亡者最终也被赶到这节车厢乘客的视线以外。牛奶以及后来服务员擦拭牛奶的动作都被导演强调。于是,老知识分子端着牛奶,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走向另外的车厢有了复杂而暧昧的含义,首先,他这个行动对他先前的耽于想象是一个否定(他在想象的同时写了一封给那位女士的邮件,但只有一个开头),并且他的动作是走向一个他自己世界以外的领域(第三世界)。其次,牛奶被擦拭这个动作被强调出来,几乎同步于他想象的被打破,所以,他叫来牛奶,在某个意义上,也是在这个空间里维持着牛奶的意像,使其不彻底消失于其中。他结尾的动作无疑是坚决的,但擦拭牛奶这个镜头使得这种坚决依然带着一种暧昧与含混。

第二个简约但又高深莫测的段落是由基阿罗斯塔米拍摄的。人物的身份的不确定性,使得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更加难以琢磨。将军夫人和她的年轻服务者,火车上的两个女孩——每个人的注意力在不断地游移。当一个开始不被注意的小女孩突然叫出年轻人的名字,又讲出他的往事,我们才意识到,她才是这个段落的核心,她是重要的见证者,叙述也主要采用她的视点,也正是通过她的窥视(在某种意义上带着嫉妒),将军夫人和年轻人复杂的关系最终走向结束,火车载着不知所终的年轻人继续向前。而第三段是影片最清晰明亮的部分。肯·洛奇再度使用了他在《甜蜜十六岁》中的三个演员,他和编剧编织了一个尖锐、充满动力的故事。用一张被偷的火车票把一群阿尔巴尼亚流亡者和一帮去观看在罗马的冠军联赛的凯尔特人队球迷联系起来,使之处于肯·洛奇式的道德困境中。它是穷人的专利。这表明三人当中,肯·洛奇是最富于原始的人道主义色彩的导演。

虽然影片都是在火车上拍摄,空间环境的局限并没有给三位导演带来约束,反而使他们获得更大的自由,正如肯·洛奇所说,这样的限制反而能使他更加全神关注于他想要做的最基本、最本质的东西。这有点像音乐的构成:必须在严谨的结构内来创作。就影片的整体风格而言,奥尔米和后两位有着比较大的反差,但是,他们也有一些相似的特征,那就是他们都是厌恶戏剧化、夸大效果的导演,他们对简单、透明、节制的追求是一致的。他们对人的交流的洞悉、敏感性都很相似。所以这部影片是一个整体,并不仅仅是因为它们有相同的场所、贯穿的人物,还因为导演本身的特质。

(冯欣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