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欧洲地区》:我心遗忘的节奏(The Beat That My Heart Skipped)
导演:雅克·欧狄亚(Jacques Audiard)
编剧:雅克·欧狄亚,托尼诺·伯纳柯伊斯塔(Tonino Benacquista)
主演:罗曼·杜里斯(Romain Duris),尼尔斯·阿雷斯特鲁(Niels Arestrup)
摄影:斯蒂芬·方丹(Stéphane Fontaine)
出品国:法国
法国新生代导演雅克·欧狄亚痴迷于关注现实社会的犯罪题材并热衷于解剖人性的黑暗面。《我心遗忘的节奏》是1978年美国导演詹姆斯·陶白克(James Toback)的类型片经典《手指》(Fingers)的重拍版本,但本片拥有更鲜明的“写实”性,它关涉到人的“自我身份认定”。为此,雅克采用了手提式摄影,贴身紧逼似地记录主人公的日常生活,展示了巴黎少为人知的另一面。动荡不定的镜头和粗砺的影像风格显示了主人公跌宕不安的人生。
在典型的好莱坞影片中,第一个镜头经常是在基调或者象征意义上对全片起提示或者概括作用的画面,雅克似乎也深谙此道。第一个镜头对准的是男主角托马斯,画外是他一位朋友的声音,他在向托马斯诉苦:“父亲什么事都要问我,父亲最后变成了我的儿子。”这种“声形分离”的手法很巧妙地表达了:托马斯是一位倾听者,是被动的,但是在这种普遍的畸形父子关系里,他同样是个被动的承受者。弥漫在片子中的那种荒唐、混乱和错位的基调也依靠对白和镜头早早地定下。
托马斯整天生活在暴力之中,他是巴黎房地产界的一位不法商人,他整天生活在暴力之中:他在楼房里放老鼠、砸窗户,殴打住户,其目的就是为了让那些住户离开,他好廉价买下那些楼房,进行地产投机。托马斯的父亲罗伯特也是一个贪婪的不法商人,托马斯从小受其影响。现在,父亲衰老后越来越依赖儿子。但他已故的母亲却是位出色的演奏家,托马斯也一直怀着音乐的梦想——血腥暴力与高雅艺术、肉体与精神,一种夹杂在两种不同旋律之间失序而狂乱的生活,到底什么才会成为他的主调?
这部影片有着明显的“视觉主导动机”,跟雅克的前作《唇语惊魂》里的“耳朵”比起来,本片里被强化的身体的某一部分换成了“手指”。几次对手指的特写,无疑表白了导演拿“手指”作为表意符号的用意:弹钢琴和杀人用的其实都是同一双手。《唇语惊魂》中是因为“聋”而使“声”无力,但是本片中,托马斯与他的越南籍钢琴女教师妙林之间,有“声”却同样无力,因为他不会说越南语,而她不会说法语,这无形中传递了一种沟通无力、出口无觅的疼痛。
本片中无法不提的是托马斯的扮演者罗曼·杜里斯。这位长相与丹尼尔·戴—刘易斯相似的法国演员,以极其内敛而深沉的表演使本片体现出一种“真实的震撼力”。迷惘而无辜的眼神,特别是他做到了让“手指”来演戏,几次手指的细微颤动,差异性地体现了“震惊、悲痛、失落、解脱”等不同层次的心理活动。刘易斯那只会动的左脚让人不忘,相信罗曼·杜里斯那只充满生命力的手,也会不时地在观者脑海里起伏、跳跃。
影片最后还是闪现出了一丝亮色,托马斯从矛盾和犹豫(他不喜欢父亲的新女朋友,但当父亲因与女朋友分手而难过时,又跑去找那个女人,愿意付高价让她回去照顾他父亲)逐渐变得明晰而坚定。他与妙林最后能够娴熟地以法语交谈,多少意味着一种顺畅的“突围”;而托马斯对女人态度的前后转变也显示了他从一个男孩转变为男人的艰辛过程。
略显遗憾的是,在老版中,哈维·凯特扮演的托马斯身着低质、廉价的夹克,里面却是镶褶边的白领子,形象地暗示了托马斯身上的“双面”。而在本片中,托马斯自始至终穿着体面而光鲜的黑色皮衣、白衬衫与细条纹领带,就像“哈姆雷特那般庄重”。导演曾自言“从小就是个好孩子”,并未有类似的黑暗现实生活的体验。也许正是如此,导演甚至都舍不得把托马斯的手弄一点点脏。“托马斯温柔有余而暴戾不足”,在弥漫全片的巴赫音乐声中,这似乎隐隐构成了对“写实”的一种无声敲击。
(叶航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