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故事里的人
月心流怔怔地，体内狂热的血液四处咆哮，像是有什么东西无处可逃，旱魃的眼睛是血的颜色，瞳孔是无尽黑夜，黑夜里有千万片碎片在暴风雪中飞扬，黑夜里有一道温柔纯净的光芒拨动她封印在深处，永远不想苏醒的记忆。
一道灵魂碎片从木偶最后破碎的头颅中射出，被气流冲进了月心流的额头。
给我，什么东西给我?
“勿辞！月心流！！！”
刺破耳膜的，樱茶撕心裂肺的撕喊声。
好遥远的声音……
月心流被狂暴气流冲出去的时候，昏沉的眼角只瞥见有一道娇小的身影冲着这边狂奔而来……焦急的声音在叫着什么，听不清楚……
眼皮很沉，人很累，很想就此沉睡过去。
灵魂一直在旋转，像被吸入黑色的漩涡中，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直至身旁的声音嘈嘈杂杂无比，那是谁的……
谁的世界，徐徐展开……
他叫张澈之，大家都叫他小少主。
月心流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对自己说道。
自有意识以来，这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的世界里有一个和蔼可亲的三叔叔，温柔美丽的婶婶和一个害羞的神仙小妹妹，住在一处别院里。
年幼的两个孩子在夏日里，常常坐在一排排葡萄藤下乘凉，夜晚数着星星，女孩子吃着手中甜甜的葡萄，男孩坐在一旁用团扇扑哧扑哧地给小女孩扇风。
女孩娘胎里带病，又乖又弱，娇滴滴地仿佛风一吹便融化了。故而叔叔婶婶不准小女孩出去撒欢。
久而久之，她喜欢的事情只有两件，一是躲在书阁里静静地看书，总是有小少主闲不住的性子，把这文弱寡言的小女童从书楼里拖出来一起玩耍。
再一就是庭院里舞剑，小小的手臂挥着长剑，在风中秀丽的衣裳翩然起舞，如清晨天空中满溢的朝霞。
男孩坐在庭院旁的大石头上，撑着小脑瓜籽，叼着狗尾巴草静静地欣赏。
这份喜悦的心情，被月心流接受着。
周围的记忆在快速变幻，在日复一日的光阴中，一群人接走了十岁的男孩，为首的是男孩的亲生父亲，被世人尊称为张氏当任尊上天师。
小女孩小小的病恹恹的身子略有不舍，她害羞地躲在自己父亲身后，只眨着水弱弱的眼睛，带着小糯腔对着男孩定定地说，“我会去找你……”
记忆在快速的跃迁着，在失去那宁静美好的童年时光后，男孩被当作天师府中最尊贵的少主，前拥后呼，无法无天，没有人约束，也没有人管教，成日里游手好闲，养尊处优，日日带着小厮闲逛，全城中人无所不知这般尊贵的混世魔王。
走马灯般的记忆使月心流的意识在冥冥中跟上张澈之的成长历程。
直至后来云秦国五年一度的青辰山论剑，皇帝亲驾，少主跟在年长的父亲身后，坐在右侧席上，两列来自各地，衣着尊贵服饰之人摆开入座。
最后上场的是那个女孩，在张澈之记忆中看不清具体的事物场景里，只有她和她的剑煜煜生辉。
只见女孩衣衫雪白，剑光乱颤，举手投足之间拿下比斗的胜利，而随后上场之人再无必过三招。
他被父亲严厉的目光指使，硬着头皮，提着剑站在的女孩的对面，那女孩一路来冷漠无情的脸庞，却对着他绽开了轻柔的巧笑。
“人的心，因以天下为己任而方正，以大爱施天下而涌动。青辰榜首，我必须拿下……少主哥哥。”
她当年是文文弱弱的小女童，如今却长大，长成了耀眼的太阳，她让在场所有的权贵者，包括皇帝陛下，移不开眼睛。
她的声音轻灵，言辞冷静，她的眼睛里有澎湃的野心。
她的光芒让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在隐隐欲出。
快速飞过的时光里，有张澈之因为闲逛青楼酒肆而被挨打的痕迹，也有月夜里一个人挥舞剑芒的苦练。
他最常看向那座青辰山峰后面的庭院，那座庭院里有云秦帝国未来最出色的十二名修行界天才，也有他，最想见到的那个人。
不知有多少时间掠过，有多少人震惊于混世魔王的勤学苦练，有多少人奉承他的突飞猛进，可世人都只知龙潭山上那一枝独秀的雪莲花。
月心流最常听见声音便是家奴信徒们到处呼唤着“少主”二字，张澈之是是无比尊贵之人，却也是管不住的自由之鸟，呼来金樽玉酒，招去珍馐宝物，更是无论走到山下县城的哪里，总有一群人前呼后拥着。
但那少年身形轻巧，逍遥自在，仍凭家奴跳脚，却无法追上少主的背影。少年总喜欢留恋酒楼赌坊青楼雅座。最常回府路上顺道去往桥边拐角的糕点坊，仗着自己是天师府唯一的少主，大摇大摆走进皇帝钦点的禁地青辰山峰。
他总是经常性地去见一见，那个人。
那个人，那个女孩，青辰榜首，云秦皇帝钦点的未来四神尊之一。是记忆中躲在葡萄树下的娇弱女孩，是一袭白裳执剑睥睨天下的天才，也是只有见到他的时候才会露出盈盈浅笑的，妹妹。
后山蕴荡的盈盈雾气，还有少女晃着白皙的小脚踢着溪水玩，飘荡的巧笑。
夕阳照耀下，月心流承载着张澈之砰砰心跳的感情，看清那少女秋眼盈波，歪着头朱唇轻启，带着俏皮，坏坏地唤着“哥哥”。
他是她最亲的，唯一的兄长，同她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哥哥”，成了混世魔王张澈之心中最温暖的火种。
可少女亦是他同母异父的亲妹妹，张澈之从未见过的那个母亲，和别的男人生下来的，被父亲背后称为“杂种”的妹妹。
“哥哥”，也是张澈之心中隐隐作痛的伤痕。
那少女孤傲清高，是白衣不染凡间烟火，也是冰雪铸成的利剑，是张澈之软到心坎里的娇花。